敖倾珞低头望着自己的指甲,“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只吸一点?”
她指向姬东,道:“你怎么连老头的精气都要吸啊?”
姬东摸摸鼻子,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敖倾珞躺的乃是自己的床。原来楚娘来这里的目标不是敖倾珞,而是他。
楚娘望了望姬东,“他精气醇厚,与一般的老头不同。借一点又何妨?倒是我的笙哥,他今日咳得那么严重,我今夜不知道得借几个人的精气才可以让他恢复。”
“精气吸得过多人会死,你虽然不想杀人,每次只取一点精气,可是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敖倾珞摇摇头,“你还记得黄才则不?”
“黄才则,不就是经常来这里听书的人么?”楚娘对他有几分印象。“他正当壮年,我上回控制不住就借多了一点,但他只要休养几日便会好的啊。”
“正因为你那天一时失手,黄才则第二日醒来觉得头重脚轻,十分头晕。奈何他还有一家老少要养,他还得干活,所以他还是出去了。谁知道就在路边,他因为头晕而不慎掉进了湖里。黄才则不会游水,附近又没有人,他就这样溺亡了。”敖倾珞沉重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楚娘,这条人命也算是你的啊。”
楚娘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眸中浮起几点愕然。“这,怎么会这样?”
敖倾珞抚了抚额头,“楚娘,修行不易。你难得能化成人形,不要因为这个而毁了自己。生死有命,你若执意违抗天理救秦笙,等他寿终下地狱的时候恐怕也是要受罪的。何必呢?”
楚娘带着哭腔道:“他那么喜欢说书,即便是病得很重也要坚持去茶楼。他说,即便是死,也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死去,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我不忍心看到他那么辛苦,也不想害人,便只好每晚偷偷给他一点精气。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
姬东向她走来,“楚娘,秦笙如果知道你做了这些,他会怎么想?你觉得这是他想要的吗?不管你每次借多少精气都好,日子一长,他们会觉出不对劲来的。到时候万一找了什么道士来收了你,你可能会魂飞魄散。”
“我愿意。”楚娘笑了笑,“我只想看到他好好的。我陪在他身边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才能变成人。如果他死去,我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见她如此执迷不悟,敖倾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解开楚娘的束缚,道:“你走吧。我们今夜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这些日子来已经有人觉出异常,开始四处寻找道士了。你好自为之,不要被逮住。”
楚娘弯了弯身子,“多谢成全,我会小心。”
她聘聘婷婷地从门口离去,不多时已经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姬东叹了口气,“我看啊,她是根本没听进去。”
敖倾珞略头疼地应道:“可不是么。问世间情为何物,还不如一块红薯。”
姬东失笑,“丫头,你能不能不要想着吃的。”
“姬老头,我是个有正常追求的人,不像你喜欢扒人家裤衩。”
姬东咳嗽几声,“她说她在秦笙身边呆了很久才化成人。我看她琵琶弹得很好,莫不是琵琶妖?”
敖倾珞仰头望天,“姬老头,你果然老眼昏花了。我都让你克制一点了,怎么还天天想着扒妖怪的裤衩。唉。”
“死丫头。”
“臭老头。”
楚娘自敖倾珞那里栽了跟头后,便打消了吸人精气的念头。长夜漫漫,她不确定敖倾珞会不会在后头跟着她。为了保险,姑且还是先停止一晚。反正秦笙的病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再等上一天也无妨。
回到破落的屋子里,秦笙的咳嗽声越来越响,把树上的一窝燕子吵得不能安生,也跟着瞎起哄起来。楚娘担忧地点起了灯,给他喂药。
秦笙皱着眉头喝下药,喘着气道:“楚娘,我怕是不行了。等我死后,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楚娘眼中泛着泪光,“笙哥,你别乱说。好好休息一天,会好的。”
秦笙努力地握住她的手,眸中星光点点,似是含了无限柔情。他咳嗽了几声,道:“只是可惜了。我真的很喜欢说书,真的很希望会有很多人来听我说书啊。我,我还没说够。
他咳得急了,竟呛出几点血来。
“还没说够啊。没说够。。。他反复嚼着这句话,眼里的光芒渐黯。床边烛台的火苗不安地闪动着,似是快要熄灭了。
“笙哥!”楚娘骇然,仓皇握住他的手给他把脉。因为恐惧,她的指尖变得冰冷而麻木,一时间居然探不出秦笙的脉搏。
低头一看,秦笙浓眉紧蹙,一双无神的眼不甘地盯着桌上的醒木,神情略有些狰狞。楚娘只觉轰的一声,颤抖着手伸到他鼻子下。
什么都没有。
楚娘“啊”地哭了出来,掉了几滴泪后又隐忍地咬着唇,将头抵在秦笙头顶。
“笙哥,你先睡一会。睡吧,睡吧。她轻柔地拍打着秦笙的后背,喃喃唱起了古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