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乡老中的李员外觊觎我家的几亩山田,因为我不肯变卖祖业,怀恨在心,才串通巫祝借机加害,可是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些愚昧的乡民,只要事不关己,他们就可以坐视别人牺牲,甚至推波助澜,从中牟利。”
“我被他们绑到山神庙,他们将我在庙前杀死,然后挫骨扬灰,我的魂魄因为怨气太重,不能进入阴司,只能附着在这石像上,苟延残喘。我父母上吊,妻子投河,我那只有三岁的儿子,竟然活活饿死。”
“道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跟三河镇有不共戴天之仇,以你的武功法术,加上我的鬼道神通,一定可以让三河镇万劫不复。何必为了那些愚昧的乡民,令亲者痛,仇者快。”
重光深吸口气,眼含杀机。“人都已经死了,还念念不忘生前的冤仇,难怪你入不了地府转世,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你是如何成为鬼修,又是怎么学会密宗法印的。”
酆都王道:“那是十年前,当时我的魂魄已经十分衰弱,老天开眼,我遇到了一个叫无尘子的道士,他同情我的遭遇,不但传授我鬼修的法门,还教会我密宗法印和五鬼阴雷。”
重光道:“那厄修罗,也是他教你炼制?”
酆都王道:“不错,我没有肉身,虽然鬼修只要有冥界阴气就能修炼,但是没有肉身,行动都不得自由。他教我用死人尸骨炼制玄阴珠、白骨幡和罗刹舍利,玄阴珠和罗刹舍利可以培育厄修罗,我还杀了一个有些道行的法师,将他的肉身跟厄修罗结合,成为我的分身,上面有我的一缕精魂,只可惜被你斩杀。”
重光问道:“这个无尘子,是什么来历?”
“我只知道他来自终南山,别的也不清楚,他教我法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我修炼大成以后,为他炼制三千鬼卒,所以我才想要毁了三河镇,即是报仇,也是还他的人情。”
“你想要和我联手报仇?”
“正是,我已经在在三河镇附近布置万鬼阴池,整个小镇都被困在里面,只是三河镇上有一件辟邪至宝,克制我的鬼道法力,所以我至今还不能将整个三河镇血祭。但你是昆仑弟子,所修乃是玄门正宗,不怕那件东西,只要你我携手,一定可以完成复仇大计。到时候那件宝物,你也可以拿去。”
“够了,”重光打断了酆都王的话语,“你蛊惑那些愚民还不够,还想来骗我。只可惜,你打错主意了,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石像突然裂开,一道绿光从中逸出,如同飞蛾扑火,一头栽进山林。重光一声怒喝,发足狂奔。那绿光转过几道弯,忽然钻进一颗大树的树洞里,紧跟着整棵树忽然从中裂开,一个通体漆黑,手长脚长,浑身长毛的怪物从中跳出,一双大眼散发出幽幽绿光。
重光拔剑在手,剑锋遥指前方:“原来这些只是你的缓兵之计,这就是你的第三尊分身吗,真是难看。”
那怪物口吐人言,赫然又是酆都王的声音:“我一共炼制了三具分身,这一具也只是拿来寄托分神的,是你逼得我临时夺舍,枉费我许多苦功。”酆都王的声音充满怨毒,又隐隐带着几分得意,“这具法体还有很多缺陷,不过在我炼制的三大分身里面,它是最强的,它的本体乃是一只通臂猿猴。”
重光道:“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其实你只是在召唤这具分身,准备强行夺舍。”
酆都王道:“我没有骗你,是你在应付我。从你的眼神我就能看出你根本不想与我联手,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杀了你,所有挡在我复仇路上的人,统统都要死。”
酆都王志得意满地伸出一双巨掌,双手之间电光交错,通臂猿猴天生具有操控雷电之能,获得这具新的肉身,酆都王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对于五鬼阴雷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
“杀了你以后,我会把你的肉身炼制成我的第四尊分身,到时候再行夺舍,有了你这具完美的肉身,我的修为一定更上层楼。”
酆都王一步踏出虚空,脚下隐隐有风雷之声,犹如脱出地狱来到人间的魔王。就在他感觉一切尽在掌中的时候,眼前的重光却突然不见了。
一道灿若流星的剑光凌空划过,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绝美的图画,刹那间亿万星光闪烁,如同彗星袭日,月落银河。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当画师搁笔的那一刻,酆都王的头颅凌空飞起,浑身上下布满了道家真火,他惊觉自己全身的法力如同江河直下,一泻千里,号称最强的通臂猿猴肉身,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感觉到自己在魂飞魄散,在坠入无边的黑暗之前,他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好快的剑!
眼看着敌人庞大的肉身轰然倒地,化成一阵浓烟,重光蹲下身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他使出的这一式流星,是昆仑剑术中的不传之秘,初次将流星运用于道法争斗,已然彻底耗尽他残余的体力,此刻他衰弱得连踩死一只蚂蚁的气力都没有,浑身只余下战胜强敌的兴奋与疲倦。他凝视着酆都王魂飞魄散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却无奈的叹息:“其实我和你本是同一类人,可惜你已经坠入魔道,无法自拔。若不是看到偏执令你疯狂,我真的不想杀你。机会是别人给的,却是你自己丢的。人生苦短,鬼道艰难,也许超脱于这一方天地,是你最好的归宿。”
雨散云收,东方既白,重光还剑入鞘,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满地的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