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觉得低头凑过去不难,可是四师妹的名节就没了,应该想好才是。
女子的名节是个什么东西,伯兮未必知道。
其实就是脖子很硬,他自己都掰不下去。
离着颜晓棠还有半尺,伯兮打起了退堂鼓,挣扎着想到他毕竟是大师兄,万一桐崧这办法确实能救下颜晓棠呢?就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师妹便死了,师父还得再次承受徒弟死去的痛苦。
要么,折衷一下。
伯兮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凑到颜晓棠脸颊上轻若无物地“沾”了一下……
他发尾扫到颜晓棠的脖子,颜晓棠很痛苦,很憋屈,还很想发火——谁教伯兮,“亲她”两个字是拿两片嘴唇沾下脸就算的!
陪他五年,做梦都在为他想出路,虽然未必有用,但至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她都要死了,给个吻还吝啬!?
这股气一下子骚乱起来,颜晓棠气海里的真元陡然间沸反盈天,顶着筋脉里元气,用破开千军万马的歇斯底里劲头,冲进了她的四肢,让她短暂地拥有了活动能力。
伯兮正要退开,看那一“沾”有没有用,不料颜晓棠突然睁开眼睛,还睁得圆溜溜的,跟她平时老爱垂着眼皮子很是不一样,伯兮跟着一挑眉,没来得及退,罕有的,竟然没退开。
颜晓棠动作比他快,两只手齐上,一手拽住了伯兮襟口,一手穷凶极恶捏住他下巴,自己将脸一偏,无视那一、两寸的距离,半咬半亲地撞上伯兮的嘴唇。
她只是见过,听过,她其实也没有这么跟谁亲过,而且她还浑身疼着,元气与她的真元拉锯一般在筋脉里战斗,一方要渗透进每一寸血肉里去,一方却死守阵地不撤,痛得神智都要撕裂,她没把伯兮啃出血,已经算不错了。
谁也没有闭上眼。
伯兮的耳朵红成了透明的血玉,顺着他的眼角一路蔓延,将眼睑染红,薄长的,扫到颜晓棠鼻梁上的睫毛下面,懵出了一个字:呆。
颜晓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伯兮的嘴唇也没闭紧……
不解人事也好,除了懵呆之外,伯兮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颜晓棠一撑不住她自己的身体,抓在他襟口的手一按,他跟着倒,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颜晓棠的真元再也坚持不下去,被元气冲溃,反噬得她一口血涌出喉咙,从相连的唇灌进伯兮嘴里去。
被呛得岔气了,伯兮才一把推开身上的颜晓棠,趴一边连连咳嗽。
听到动静,桐崧和维羊都转过头来,一看傻眼了,颜晓棠倒在一边,伯兮趴在她身旁,两个人唇边都有血……这?这是亲出来的?
呛出血后,伯兮坐起来,把颜晓棠一拉,正视她快要昏聩散神的眼睛,说道:“你既然能醒过来,就别放弃!”
颜晓棠唇边又流出血,想说什么说不出来,看她的样子很想笑——能亲到伯兮,她觉得好赚,赚大了!
就算死也高高兴兴的了。
伯兮死死握住她的右手,唇边还沾着她的血,眉目间的红色未褪,居然比平时清冷的样子更加吸引人,那些红色,美得像黑白水墨画稿上,随意点开的几朵梅花。
他若是能不这么冷漠,一定会更好看。
才这么略微遗憾地想着,颜晓棠就看到伯兮变脸了,下巴一抬,轻蔑、不屑地说道:“说过的话,做不到。”
她“咳噗”呛出口血,快要消失的斗志猛地惊醒过来,一双眼睛渐渐地恢复生气,气势汹汹地瞪住伯兮——你敢说我做不到!?说了娶你,以后就是要娶,强娶也要娶!
伯兮“嘁”地一下,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一声,甩开她的手站起来走了。
桐崧出的果然是个没用的办法,颜晓棠早就醒了——伯兮对她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不是在故意激出颜晓棠的斗志,伯兮这会确实挺瞧不起她的,一个连生机都需要别人给予的人,看一眼都嫌多。
正因为他的情绪是真的,颜晓棠才被激起斗志,她是个人精,伯兮怎么可能用假的心情骗过她?
他能做的已经做的,不能做的也……“被”做了,用颜晓棠的话说,就是“爱死不死”,跟他无关。
话是这么说,伯兮转过身走离惊呆的维羊,走回贲云车时,用手一抹嘴唇上的血,动作却停顿了片刻……四师弟真的是四师妹,唇是软的……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抹的动作变成了擦,手背上青筋都鼓了起来,然后一甩,像甩什么粘手的东西一样,狠狠地甩开。
师弟变成师妹又如何?陪过他五年又如何,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又如何?他没有资格去得到,也没有资格去想。
她再厚脸皮,再无赖,也比身负罪孽的他干净得多。
以后,就跟师父和师弟们一样,用“颜颜”二字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