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有一座塔基就在附近,只要找到位置,用蒋兄的神机钻打条通路出来不难,这鬼地方,神识处处受制,陷得越久越麻烦,快!”
几人乘着那雕像还没靠近,急忙散开寻找塔基。
岂止雕像,将翳城里最多的,不是显眼的残塔和山,而是一眼看不尽的残垣断壁、瓦砾砖石,此刻这些废弃的,被人忽略的渣子下面,总在修者们目光移开时,露出点点光芒,似乎有什么藏在下面。
放眼一看,仅仅在这几人周围,就有不下几百处发光的地方,却总是能避开他们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增强起来。
颜晓棠的呼吸拉得很长,一次呼吸接近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过有两次呼吸,她的意识里,时间被拉长了数倍,这次没有战场厮杀,她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她气海里的真元之液全部凝聚起来,炼出一粒金丹。
以真元炼真元,不一会,心魔再度出现,却只是让她感知到,他就在那,默默看着,不出声,也不干扰她。
即使不出声,其实也是干扰,颜晓棠总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跟伯兮一模一样,有一双伯兮的眼睛,一对半的重睑,薄长的睫毛,寡淡苍白的嘴唇和细致柔和的下巴……是不是也跟伯兮一样,看起来瘦削单薄,却有稳定有力的双手,结实的胸腹,剑出如雷霆,震魂惊魄?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去看时,心魔开口了:
“你想再失败一次么?”
伯兮的声音,低沉冷冽,细听有寒风呼啸,雪碎冰裂。
“你以为,他还可以帮你一次么?”
连口气,也跟伯兮一般无二,带着股“不要靠近我,凡人”的狂傲劲。
“嘁……”
“你,不过如是。”
颜晓棠猛地一惊,太像了,这……不是心魔,就是伯兮吧?
一想伯兮在看着她,结果她只会沉迷在……他的美色里,正事不做,她就一个激灵,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几乎快要前功尽弃的关键时候,急忙刹住,将散出的真元一一收束回来,继续凝炼下去。
颜晓棠感觉到脊背上被人冷飕飕地盯着,这种感觉,八、九成可能是伯兮,其实他心里不会在乎师弟们是不是每时每刻都用功,但因为他自己是个绝对努力的人,所以被他盯住时,大家都会压力倍增,好像连走神都天地难容。
不一会,颜晓棠就全神投入到了“炼丹”过程中,没有余力再去想伯兮了。
盯着她的,自然不是伯兮,那是一团淡灰的烟雾,身形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眉目一时清晰,一时模糊,他有伯兮的身姿,伯兮的脸,但他不刻意去模仿颜晓棠心里的伯兮时,他有截然不同的神情和神韵,带着小心和窃喜,以及一直犹豫不决的矛盾。
心魔不想被颜晓棠识破,那样他会死。心魔也不想让颜晓棠入魔,那样他会和颜晓棠合二为一,他将不复存在,他将颜晓棠视作他逃出天道的契机,所以他身为心魔,竟然在帮助颜晓棠专注结丹。
等颜晓棠的神识境界稳定后,意形境界的外视,能用神识在身外化身,神识可以做分身,心魔不是颜晓棠的神识,却也算颜晓棠的一缕分神,由她心内而生,所以,该是可以作为分神,去到她身体外的。
那时,心魔将拥有和伯兮完全一样的外形,颜晓棠对伯兮有多熟悉,心魔就能有多神似伯兮,也许……能以假代真,从此蒙混世人之眼,欺天瞒地,最后骗过天道也说不定!
想到此,心魔苍白如纸的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颜晓棠对此毫无所知,她最不怕磨,她以前可没有任何耐性,但是上一次结丹失败,伯兮为她夺出一次洗髓伐脉,机缘巧合的,她跟石楼禁制厮杀了“几十年”,外面只有几天,可是在她的意识里,那是几十年的磨砺,战场之大、之广,延续时间之长,历代兵家里几乎都没有过,那是没有一时片刻可以放松,每时每刻都在战斗的一场战役,一打几十年,现在,才只是炼一颗金丹,再难,能难过石楼禁制?
开什么玩笑!
两者根本不能比。
颜晓棠已将读过的兵书,在那一场战役里演练过千百次,改善过千百次,当真元之液核心里传来她几乎不能抗拒的斥力,违背她炼出金丹的意志时,她自然而然地开始将真元分成了一道一道的,如兵家布阵,把不肯变成金丹的核心当成一座坚城,打起了围城战。
凝炼进去的真元越多,里边传来的斥力就越大,每次似乎都是极限,可是极限……不就是用来突破的吗?
颜晓棠开始的坚持,在用兵法去解决后,变得狂热起来,她天生就是一个斗志昂扬的人,越挫只会越勇!
进行到最后一刻时,合荒醒了,合荒也加入进来,颜晓棠跟它的心神相通,两个一起,将真元又多分出一倍的数量,用硬磨的方式,去炼这颗金丹。
伯兮是用这办法把气合丹药力化出来,她学过来,却反着用,炼这一颗“丹”。
没有心魔,没有妨碍,一切如水到渠成,最终只是“啪”的细细一声,一颗紫色金丹浮在气海里,颜晓棠体内骨骼发出连续的脆响,骨骼重塑,筋脉重聚,血肉重生,新生没几个时辰的肤发,立即干枯掉落,又一次新生的呈现出来。
颜晓棠经历完第四次洗髓伐脉。
楠枝为眉,针叶为睫。
她这次洗髓伐脉吸入了太多星砂、月灵,瞳如夜华,唇如晚露,乍一看,反倒没有上一次洗髓伐脉时来得光彩夺目,可是……一言难尽的神韵却更深入。
在她从入定里醒来前,伯兮早已完成了他自己的部分,站在聚灵阵外,静静地等着,也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