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一位位紫焰妖王猛地停了下来。
数万妖军,就此跟着停住。
他们望着天空,望着那一场血肉之雨,一时呆滞。
妖皇殿中,唐英眉头深锁。
“为何会如此?”他自语。
常乐转头,看着那大城中的大府,大府中的大殿。
“我来了。”他说。
身形一掠向前,朦胧之影动,他转眼便出现在大殿之中,立在他的对面。
唐英坐在椅中,慢慢抬头,与常乐对视,然后笑了。
“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他说,“你自出世以来,每每创造奇迹,人族已经见惯,我族则已看厌。我本以为,你虽承天之命,虽有祖龙道心在身,但终还是太年轻,终还是才能有限,怎么能及得上我?况且奇迹总归有个尽头,应该不会接二连三。”
常乐不语。
“先前你曾说,你身后有所依仗。”唐英说,“现在我就要死了,你能否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你曾窥过我的心。”常乐说。
“是。”唐英点头,“但我已经对你说过,我什么也看不到。这不对头。”
“你自然看不到。”常乐说,“你再强大,也不过只是一个人。而我所依仗的,是数千年岁月,是不知数十或数百亿流过岁月长河的生命。”
唐英越发不解。他看着常乐发怔。
“有什么遗言?”常乐问。
“其实我未必会死。”唐英又笑,“你仍身在祖龙杀心之中,我其实占着优势。你只是依仗那石猴。那石猴境界其实也不算多高,只是神龙杀心、道心集于其一体,天生有克制妖族的能力。若没有它,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常乐一笑。
“是啊。”唐英也笑。
“我知你只是欺我年轻。”常乐说。
唐英色变,仿佛心计被人识破。
常乐道:“年轻人总不够沉稳,有一腔热血,有好胜之心。如此,便可利用——利用他们的冲动,用堂堂阳谋,引他们就范。”
“你会否就范?”唐英笑问。
识破也无妨,这本便不是阴谋。
常乐点头:“这不是因为我不沉稳,不是因为我少年心性意气用事,所以明知你使的是激将法,诱我舍石猴不用,却非要与你厮杀。”
“那是因为什么?”唐英问。
“是因为我有必胜的信心。”常乐说,“而你,则因此有必死之道理。”
唐英面色再变。
但片刻后,他站了起来,又笑:“诛心?”
“是。”常乐点头。
“那是我的手段,你不要乱学。”唐英笑,“学也学不来的。”
突然间,有重重重甲层叠而起,如花之绽放盛开,瞬间将他笼罩。
千里妖域,于这一刻突然收缩,以极快的速度收缩,快到小镇上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天便已经又成青天。
“妖域消失了?”有人惊呼。
凌天奇望向妖皇殿的方向,心有所感。
他有些紧张,便握紧了拳。
灵秀心轻轻拉住他的手,道:“有些事,你我已做不了主,便好好看着吧。”
凌天奇想了想后,握紧的拳复又松开。
他笑着点头:“相信他便好。”
小草望着天空大地,突然间发足疾奔。
千里妖域收缩,缩至唐英一人之身。
那黑暗的妖域化成了铠甲,铠甲如龙,其上黑鳞如粗糙岩石,起伏不定。
唐英已经不是旧日的唐英,他此时占据的是一条大蟒的身体,却非他昔日蛟身。
这有些可惜。
我为何会失去那一切?
他看着常乐。
常乐对此时他的外貌,并不熟悉。但对那一双眼,却无比熟悉。
仿佛五千年前,便曾对镜看到过。
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祖龙道心的影响。
以道心视杀心,生出的又是什么心?
倒是杀心纯粹,看不顺眼便杀。
杀灭一切,包括自己不喜欢的自己。
可那便是正确的?
“五千年错念,今日我来纠正。”常乐说着,缓缓抬手,召唤出那一道金光。
金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渐渐覆盖他全身各处,化成了一副金色的铠甲。
金光则于他掌中,化为那一柄金剑。
“错念?”唐英摇头,“错的并不是杀心,而是道心。世间万事万物,自然有冥冥中的运转之理,但那岂是一言便能说尽,一心便能领略?道之存续,道之形貌,道之规律,道之一切,终是飘渺虚无。身为生灵,活于世间,唯有吞噬诸物以壮自身,杀戮万物以成伟业,方是生之真谛,方是生物之道。杀,才是一切,是天命归于万物的本能与存在的意义。”
常乐点头:“也许,那便是其一。”
“你也承认?”唐英问。
“只是其一而已。”常乐道,“大道确实飘渺,也许终一人之一生,甚至一族之一生,亦无法尽数描绘,但正因如此,追寻者才会伟大。反而是你,因为难为,所以便不为,说起来似是豁达,实则只是胆怯。”
“你若能胜,尽可品评我之一生对错。”唐英一笑,“你若败了,却将是我来品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