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闭紧嘴,是,怎么说,他也是投降了。他投降过了,所以,不应该再有气节这回事了。
帅望笑笑:“我说不许死,你就死不了。”站起来离开。
外面冷风一吹,韦帅望想起来,咦,我来干什么来了?我好象是要劝降的,我怎么把人讽刺嘲笑打击侮辱一顿,一肚子痛快地出来了?我……
唔,我生气了,我觉得咱是当年一起战斗过的战友,咱友谊过啊!
结果人家标记我为同南国一样的侵略者。
其实也没啥错,我还反驳不了,所以我就骂人一顿,你丫不投降我是因为我侵略你侵略得不够彻底吗?
帅望拍下自己的脑门,混蛋,平时爱骂谁骂谁,这种时候骂方兴一顿更绝了他投降的路,这不成了一怒杀人的另种形式了吗?我这臭脾气,我这臭嘴……
韦帅望回去:“我刚才……”
尴尬一会儿,帅望道:“当然,侵占十城是侵略行为,我想套套交情,你给我盆冷水,我恼羞成怒,忍不住……失礼了,我理解,我其实理解你的心情。”
方兴沉默。
帅望苦笑:“看起来,你一时不想再理我,我们过阵子再聊,我就是回来说声,抱歉。”
方兴慢慢抬起眼睛:“韦帅望,如果你的国家亡了,你会怎么做?”
帅望想了一会儿:“不知道。”
方兴道:“确实,方家投降了,因为所有人都放弃了,独立难支。方家也感激赵氏皇帝的宽宏,不杀之恩。不过,这种事,只能一次罢了,被收服一次,还算知恩图报。谁收就跟谁走,就不如一条狗了。韦教主对我,待之以礼,方兴感激在心,如有来世,愿意结草衔环相报。教主慈悲,请全我心愿,免我生前痛苦。”
帅望愣一会儿,好讨厌英雄豪杰,我好想拿一坨大便塞他嘴里……
帅望弱弱地:“你再考虑一下。”转身出去了。捂着心口,呼,好悬,小恶魔差点又飞出来。
从头到尾把事情细想一遍:唔,其实我一直知道这是无用功吧?
当然了,如果我十五岁,以我那天真无邪的拒不承认现实的劲头努力去感化人家,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不过,我老人家已经累了,不想象对吕明光那样玩七擒七纵了。话说回来了,当初玩七擒孟获也是因为我理亏啊,我现在理不亏,对不起,我反正尽力了。你也不是我非救不可的人。
方磊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到韦帅望出来,上前拜见:“教主。”
帅望道:“要不,你去劝劝你兄弟?”
方磊的笑容有点石化,他已经听见了,谁收跟谁走,不如一条狗。
帅望摆摆手:“算了。”
方磊低头:“教主,外面绑着的人……”这种天气,捆着手扔外面,会冻死的,现在他手指都冻伤了!
帅望问:“伤人了吗?”
方磊道:“这,我没敢私下问。”
帅望道:“你军中聚众闹事如何处置?”
方磊想了想,也不敢说得太轻:“打四十军棍。”
帅望道:“那你就按律处置吧。”
方磊忙道:“是,谢教主宽宏。”不杀就是大恩了。
一边令人把绑着的人打一顿放了,一边整队准备入教仪式。
韦氏大神此时正蹲在欧阳喜身边,握着欧阳喜的手。
欧阳喜的眼睛已经能闭上,看起来微微有点肿,基本上有点人样了,也能微笑了,他微笑着。
帅望轻声:“我很抱歉。”
欧阳喜道:“你没做错什么。”
帅望道:“我为自己不肯为你做错事感到抱歉。”
欧阳喜笑出来:“喂,你先把我从一个可怕的地方救出来,再给我们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师父,照顾我们,然后,又给我们找了不止一个,几乎是最好的师父,最耐心的,最严格的,都有,来教我们功夫,所以,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我后悔的,就只有我没好好学功夫了。你不欠我什么,也不必为我做违背你良心的事。”
帅望沉默一会儿:“我感觉,我同你们,本来应该,嗯,更亲近一点儿的。”
欧阳喜握紧他的手:“瞎子还能学功夫吗?”
帅望道:“当然,我们家族最厉害的人,就是瞎子,唔,还是个疯子。”
欧阳喜笑:“那么,做我师父吧。”
帅望愣了一会儿:“哦!”
忽然间有点恐惧。
欧阳喜笑问:“怎么,这要求过份了吗?”
帅望忙道:“没有没有,我是……有点害怕。”
欧阳喜握握他的手:“别担心,我不会给你填麻烦的。”
帅望笑笑:“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想到,我自己可不是个好弟子,收了徒弟,要跟我一样,多可怕。”
欧阳喜道:“有几个人能象韦教主啊。”
帅望干笑,呵呵,呵呵……
欧阳喜道:“多可怕……为什么多可怕?”他才反应过来:“我还能组织个真神教同魔教对抗不成?”
韦帅望无奈地:“看,你已经开始讨厌了。”
欧阳喜笑道:“那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韦帅望道:“我教你功夫,你还是做我的好兄弟吧。”
欧阳喜倒也不强求:“好好,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帅望沉默一会儿,笑:“呵,是我把当师父的责任想得太高了,所以,要求多多,自己又不敢当。”
欧阳喜道:“我不难为你。”
帅望拍拍他:“我得去忽悠一会儿别人,明天,或者,等会儿有空,我教你。”
欧阳喜忽然间正色道:“别放在心上,瞎子一样活得很好。”
帅望微微惭愧了:“你坚强得让我羞愧了。”
欧阳喜笑:“你果然不象师父。”
是啊,为人师表什么的……太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