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替我去相府,在相府的人眼里,他就是我。我是何性情?我会乖乖的让他们验身?”
月杀这才懂了暮青的意思,他冷笑一声,“恐怕这由不得你,相府一定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由不得你不验。”
“你是说相府的人会硬来?错!”暮青道,“既是秘密验身,元广绝不会闹出大动静来。我是武将,元广知道我战过马匪杀过胡人,绝非几个侍卫就能制得服的,为防打斗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他不会动武。他传我去相府借的是询问案子的由头,因此我到了相府之后最有可能被请到花厅用茶,茶里必定下了药,喝茶闲聊之时,他很有可能随口问几句案情,无影若答不出,亦或答得不像,会如何?”
月杀说不出话来了。
无影怔愣无言,他第一次见夫人,听其他人说,主子上个月和夫人拜堂成了亲,他还一直好奇夫人是怎样的女子,竟能让主子如此倾心。今日一见,总算明白些了,凭几句话就能将元家之举推断至此,怪不得说夫人断案如神。
没错,他在相府如果露了马脚,按门规只有一死。可是此事不同,即便他死了,尸体也会留在相府,一旦元家发现他的脸是真的,就会知道夫人的脸是假的。不仅如此,他们还会猜出夫人背后有人,此人是谁,他又是谁的势力,想必对元家来说必定不难猜。
“此事只能另想办法。”暮青道。
步惜欢总是如此,为她不惜冒此大险,可她不想让他冒险。
有些心意,不是唯独他有。
“那你想如何?”月杀问。
“且看元家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她拒绝去相府,元家必有后招。
不出暮青所料,一个时辰后,相府的人去而复返,带回了一道相令——传她明日上朝回禀练兵之事。
暮青接了相令,冷笑一声,要她上朝是假,上朝之后将她留在宫中验明正身是真。
“传信给你家主子。”暮青回身看向月杀,“让他今夜来都督府,光明正大地来!”
自从圣上传召男妃回京,内务总管府就成了圣驾在宫外召侍之地,美色笙歌,夜夜不绝。
天刚二更,歌浓酒兴,琴音绝妙。那琴音不知出自哪位公子之手,拨弦三弄,初一听如拨落叶层层,再一听如见春色九重,仙音重重,似至仙境,引人上青霄。
屋里,听琴之人懒倚榻间,红裳半敞,眉宇间融着抹倦意,懒得眼皮子都不想抬。
“无趣。”他淡淡出声,掌心一翻,玉盏翻落,啪的碎成了两半。
琴声忽止!
屋里的太监宫娥慌忙跪下,弹琴之人起身出来,伏地而跪。
屋里静无声息,唯有范通敢言,“陛下觉得无趣了?”
“无趣得紧。”步惜欢懒懒道,“成日听曲儿听琴,了无新意。”
“要不,老奴传李美人来?他擅舞剑。”范通试探着问。
“他那几下子,朕看了几十遍了!”
“赵美人惯会逗乐子。”
“朕今儿没心情听他咋咋呼呼。”
“王美人?”范通一连荐了七八人,见步惜欢就是提不起兴致,不由耷拉着眼皮子道,“圣上就是喜新厌旧了。”
宫娥太监们闻言身子伏得更低,却听步惜欢哼笑了一声,“朕就是喜新厌旧,也得有新人可喜才是。”
范通抱着拂尘无动于衷,“您可真是难为老奴了,新人的才艺也不过是这些,舞剑唱曲的、作画作诗的,老奴还能找个验尸的来不成?”
“嗯?”步惜欢抬眼,喜怒难测。
范通眼观鼻鼻观心,闭嘴不言了。
步惜欢瞧了他一会儿,还真笑了,“别说,这验尸的还算新鲜。”
“您饶了老奴吧,朝中会验尸的那人虽是能人,可那模样您也瞧不上。”
步惜欢笑了声,“朕看那些模样好的还真看腻了,偶尔看个相貌平平的,也算新鲜。”
范通半晌没接话,似乎很无语,但看圣上的兴致,这差事不办又不行,于是只得道:“您若是真瞧上了,老奴就去传召。不过,那人的脾气……可未必能来。”
“也是。”步惜欢看似认同,却兴味一笑,下了榻来,懒意尽去,“她不来,朕去!”
他自去开了房门,笑道:“摆驾江北水师都督府!”
房门一开,内务总管府在外服侍的小厮们纷纷跪倒,只见一人施施然走了出去,含笑的声音随风传来,“把那怀恩散带上。”
一屋子太监宫娥急急忙忙跟了出来,听范通唱报一声摆驾,圣驾便匆匆走了。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太监回身看了眼院子里的小厮,一个小厮抬起头来,两人目光对上,顿时读懂了。
——急报宫里!
圣驾一行太监宫女百人,御林卫千人,到了都督府后,侍卫围府,太监宫女随驾入府,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都督府顿时人满为患。
江北水师都督已歇下了,圣驾到了府外才有宫人传报,府里人根本来不及迎驾,待英睿都督起身穿上将袍,圣驾已到了后园阁楼外了。
太监宫女们在阁楼底下守着,范通抱着拂尘守在阁楼门口,圣上自行上了楼去。
夜深更静,轩窗未启,阁楼里的声音却听得清楚。
“陛下深夜前来微臣府里,所为何事?”少年声音冷寒,隐含怒意。
“自从爱卿去城外练兵,你我君臣便未见过了,朕有些想念,故来瞧瞧。”此话暧昧,说此话之人却看着眼前少年,目光含斥,亦含无奈,说话间便坐下了。
明明是她让他来的,害他演了出戏才过来,如今还得演。
他猜得出她想做什么,因此更觉得怜惜疼痛,亦更欢喜。疼的是今夜若能唬得住宫里,她的名声也别想要了,欢喜的是这一腔倾心相护的真情终究不是他独自付出。
暮青也坐了下来,脸上面无表情,嘴里义正辞严,“陛下想见微臣,传旨要微臣明日上朝就是了。再说了,微臣已接了相令,本就打算明日早朝进宫陛见,禀奏练兵诸事的。”
步惜欢笑了笑,眸光勾人,声也醉人,“朕都说了,朕思念爱卿了,莫非爱卿不思念朕?”
暮青被这思春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昨夜做的那个梦,看着他的神态,听着他的情话,她真不相信他是雏儿!
“陛下既然来了,也看见微臣了,想必也可以回宫了,微臣送陛下!”暮青瞪了步惜欢一眼,嘴里说着送,却坐着不起。
“爱卿真无情,朕既来了,陪朕浅饮几杯如何?”
“陛下恕罪,微臣府里无酒!”
“那陪朕品茶也可。”
“无热茶!”
“冷的朕也不嫌弃。”
两人一来一去,一个魅惑无赖,一个冷淡无情。
宫人们在阁楼底下一字一句听得真切,不少人提着气,只觉这英睿都督真乃狂人。
这时,忽闻阁楼上传来倒水声,水声落下,传来茶壶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不必去听说话声,宫人们就仿佛能猜到此声之意——赶紧喝,喝完了滚!
然而,阁楼里,两杯冷茶之间却放了只玉瓶,那玉瓶是暮青从怀里拿出来的,步惜欢怔愣时,见她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春。”
步惜欢低声笑了起来,也从怀里拿了瓶药出来,学着暮青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药。”
他的字在她的字后面,一者洒脱飞扬风骨卓绝,一者藏锋敛颖乾坤凛然,二字合为一词,步惜欢瞧着那词,又瞧着暮青,笑吟吟无声道:“娘子与为夫真有默契。”
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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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磨到现在没睡,眼都熬成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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