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抿了抿唇,看向张绍天。
张绍天轻声道:“你快进去,别管这些事。”
小磊叹口气,回头对元健仁的马车拱手道:“爹,我进去了,您好走不送!”说着,一溜烟从角门进去,命门子关紧角门,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元健仁的马车哒哒走了过来停下。
元健仁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他现在眼瞎,手指少了一根,连腿都是瘸的,看上去很是狼狈。
看着张绍天高大魁梧的身躯,元健仁缩了缩脖子,咳嗽一声,拿腔拿调地道:“张副相,您刚刚新任副相,又是从未娶妻之人,何必要娶这不祥的合离妇人呢?”
“不祥?”张绍天笑了笑,“沈夫人如何不祥了?她能死里逃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怎么会不祥呢?”
“也是,这些前尘往事,你怎么会知道呢?”元健仁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我是怕你被那狡猾的女人给骗了,才好心提醒你。”
“好心?”张绍天挑了挑眉,勒住缰绳,“你刚才明明说我鬼鬼祟祟,难道也是好心?”
元健仁有些脸红,讪讪地看向别处,道:“我是一时心急。不瞒你说,那女人真的是死了,我亲手将她放入棺材,我还不知道?而且也是我亲手埋起来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江南,找那些当年给司徒家办丧事的老人,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张绍天呵呵笑了两声,“可是沈夫人确确实实是活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说她不祥啊。去地狱走了一趟的女人,就算还阳,你还敢娶她?不怕她吸了你的精气?”元健仁乜斜着眼睛看向张绍天,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也滴溜溜转得欢实。
如果张绍天不是正好知道当年的事,而且比元健仁知道得更多,更详细。他说不定就信了。
可惜,元健仁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早就看穿了他的本质。
“……我阳气旺盛,纵然被吸一点精气,也是无妨的。”张绍天一本正经地道。“总之张某的亲事,不劳元亲王操心。倒是您,跟沈夫人合离之后,怎地不再娶呢?”
元健仁恼羞成怒,甩着袖子道:“我娶不娶。关你屁事!”
“彼此彼此!我娶谁,也关你屁事!”张绍天冷声嘲道,故意激了元健仁一把,然后往马背上抽了一鞭,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兜了个圈子,又转回来了,躲在街角,悄悄注视着元健仁的行径。
元健仁以为张绍天已经走远了,他哼了一声。一瘸一拐走到角门前敲门,大叫:“让你们夫人出来见我!不然我敲到天亮!”
他是东元国唯一的亲王,宵禁这种事,他是不在乎的。
忠贞国夫人府的门子不敢不听,忙去内院报信。
沈咏洁已经听小磊说了一遍,她本来也是不想理会,但是元健仁撕破脸一样的闹,他丢得起这人,他们丢不起这脸。
沈咏洁淡淡地道:“让他进来吧。”
元健仁坐着小轿,气呼呼地来到内院。
这里是他以前的家。自然对这里的路很熟悉。
沈咏洁在烟波阁见了元健仁,淡然道:“元亲王有何贵干?”
“贵干?”元健仁恼怒地盯着沈咏洁,“你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女儿都出嫁了,儿子都要娶妻了。你还要嫁人?!”
沈咏洁本来是不想嫁人的。
张绍天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不是不知道,但是以她这十年的经历,她对这种事早就看淡了。
如今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好好抚养小磊长大成人,给他娶妻。等他生子,她就完事大吉了。
但是自己不想嫁,和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许她再嫁,是两码事。
“元亲王,我们已经合离了。你有什么资格来骂我?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嫁不嫁人?”沈咏洁冷哼一声,“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这句话,你不是不知道吧?”
元健仁被沈咏洁堵得额头青筋直冒,站起来道:“什么合离!我要去跟父皇说,要跟你复合!——沈咏洁,你听见没有?!我要复合!”
他的话一说,不仅沈咏洁愣住了,连小磊都大吃一惊。
“小磊,你过来,你说,想不想爹和娘重新在一起?”元健仁对瞠目结舌的小磊招了招手,“不管怎么说,爹是你和你姐姐的亲爹。有个合离的爹娘,你和你姐姐脸上也不好看。爹想好了,以前是爹不对,不该宠妾灭妻。以后爹不会了。你娘年纪一大把,还嫁什么人?再说,跟我复合,就是亲王妃,比她什么忠贞国夫人品级高得多。”
小磊小声纠正他:“……品级是一样的。”
亲王妃是超一品,忠贞国夫人也是超一品。
元健仁被揭了短,大怒,指着小磊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当初是个傻子,比现在还好些!”
小磊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沈咏洁和盈袖一样,最恨别人说小磊是傻子。
谁说都不行,哪怕是小磊的亲爹。
而且要不是这个亲爹,小磊怎么会被人当成傻子?!
沈咏洁霍地一声站起来,指着门口道:“元健仁!你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