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肆尘的目光更凌厉了。笑话!他肆尘与卿岚影相交万年的挚友,他玄漠竟然说自己不懂他!好吧,他承认玄漠与卿岚影的关系似乎更近一些,但那也不代表他玄漠的观点就一定正确。
玄漠也不去解释,只是踱到他的身后,把头凑在他的耳畔,像是低声说了些什么,眼中的笑意却更加令人捉摸不透。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拌嘴的云雪晴,本着一个妖族耳聪目明的特征,听清了玄漠那句压低声音的话,他说的是:
“不跟我作对就不痛快?嗯?”
与此同时,她还明显地看到肆尘的身子一僵,不再言语。
搞不懂这些神仙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和关系,她索性退到一边等着卿岚影对离沐天的施救。玄漠和肆尘都不再说话,一时间四周很快安静下来,她亦不好意思打破沉默再去询问些什么,不过就算不问,她心中亦明了此间的情况。离沐天生死未卜,而在这紧要关头能够对其施救的便只有卿岚影,而卿岚影只是通晓某些与救人相关的法术,却并非一个专业医者,且身上带着五百年前大战的旧伤,倘若强行运功救人不仅有伤势加重之虞,只怕还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损耗。然而即使如此,卿岚影却仍旧没有半点犹疑地进去救人了。想到此,她心中叹息,或许便如玄漠所言,他们的前世,真的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人生匆匆百年,又能得几人真心?
殿堂深处的一间暖阁,离沐天闭目静静躺在正中央的一张白玉石床上,一袭黑衣在这白昼般仙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英挺俊逸,只是此刻那双好看清俊的眼眸却依旧紧闭,不曾有一丝动静。床前,卿岚影负手而立,那双惊艳如皓月烟云般的双眸依旧波澜不惊,却是静静凝望面前的人,半晌,轻轻开口。
“千年烟云,转瞬即逝,不料你我此番相见,却是这般光景。”
那样清冷犹如天籁的声音委实不适合叹息,因而这一句轻叹,仿佛拨动了谁心弦最深处的地方,令人心疼,就连床上那闭目沉睡的墨衫男子睫毛都微微颤了一颤,不知是否有所触动。
卿岚影言罢,掌心冰蓝色光芒骤起,刹那间笼罩了整个房间,逐渐在离沐天所在的上空形成一道半圆形屏障,瞬间的灵力汇聚,外间整个大殿的上空都被灵气充盈。
云雪晴抬头,望见那高得几乎望尘莫及的大殿天顶一下子如星光流转,仿佛那些灵气都在一瞬间有了生命一般,充溢在空旷的殿内,流动在身体的四周。对面的玄漠与肆尘相互对望一眼,即使敌对了这么多年,那份天长日久的默契也早已让二人心中明了,是卿岚影开始施法了。
一时间,三人之间更沉默了。不过这沉默显然持续不了太久,因为谁都知道,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寂冷的夜。半晌,玄漠仰望灵气流转的上空,叹了句:“距那一次大战,昆仑镜失落凡间,已有五百年了吧。”
“亏你还记得。”不知为何,肆尘对着玄漠说话时,神情间总是透着一股不屑,这是与他平素清雅冷厉的性子极不相符的,甚至就连云雪晴看到他与玄漠的相处模式后,都不得不在心中暗叹:有一种肝胆相照的默契,叫做我看你不顺眼。
玄漠倒似不以为意,只是犹似自言自语般低叹:“倘若不是五百年前小天执意要救那安瑶神女,昆仑镜也不至失落,他也不至落得个轮回转世的下场。”
“安瑶神女……”她一字字念着这早已被抛却到前世,甚至连前世也不太会记起的四个字,蓦然觉得有种早已被拉远的记忆又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她想起,前世的自己曾与那位叫做安瑶的神女有过数面之缘,甚至还颇为投缘几乎成为要好的姐妹,只是那时的安瑶,早已不再是神女,而沦为狐妖。
如今,自己与她也算是同类了吧,她想。
许是漫长的等待太过忐忑,太过不安,她忽然想打破这种静默,忽然想再听一听离沐天前世的故事,即使那故事她早已听过,即使这个男子的前世与来生,都与她再无瓜葛。
于是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玄漠面前,轻启朱唇:“不知那位安瑶神女又是何许人?”她自觉这样问,该是无甚纰漏,毕竟玄漠还不知道她前世记忆觉醒的事,那么在玄漠看来,她对那位与心上人有着宿世情缘的安瑶神女有着些许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玄漠并无怀疑,只是顿了顿,目光凝聚间,回忆起五百年前的那一场风云变迁。
“那时,小天还是神界的天将,与我、肆尘、卿岚影时常并肩作战,把酒言欢,是过命的交情。五百年前,我们跟随在神将天楚的麾下,斩妖除魔,护六界太平,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豪气干云。”
他言罢停了停,又待继续说下去,云雪晴却目光一震,从玄漠的口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却并不了解的名字,天楚,他才是天翎印的主人,是她与玄漠之间这一场离奇误会的源头。像是在一瞬间抓住什么重要线索般,她觉得自己已贴近了真相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