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凡人修仙不容易，不止要锻造*，更要锤炼心性。从练气到渡劫成仙，共要经历八个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修仙很难，但修魔却也不容易。因为修仙好歹有心法有功法，修魔却连功法和心法都没有。普通修士在修炼过程中若是心性不稳不小心走上了岔路，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对自身的道产生怀疑，进而突破困难或是修为倒退，但鲜少有修士真的因此就成了魔的。

大多数成魔的修士，往往是一念成魔。他们大抵是天赋绝佳之人，且修为比较深厚，在受了大刺激后，心中执念太深以致入魔……修真界里也出现过一念成魔之人，最终都泯灭了人性，被修士合力诛杀。且一念成魔的修士修为也极不稳定，及时将他们因为入魔而骤升的修为给废去，也就能打断他们的成魔。而昆仑作为连结人界和仙界的一个门户，在对付入魔者上，也有不少私藏，其中有一味浣心丹，就是专门洗去入魔者修为的丹药。

封陌将浣心丹给尘痴喂下后，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眉头紧皱、满脸痛苦的尘痴。

不知看了多久，封陌忽然伸手朝着尘痴的头摸去，但在即将触碰到她眉间时，他却又停下。

指骨分明的手与尘痴的距离不过寸许，但这也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寸许——因为封陌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静静地看着尘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幽深冷冽，如最深的海，藏着太多秘密……

尘痴做了一个梦，梦里玉清子并没有陨灭，而是好好地过完了他一千三百岁的诞辰。他指点她修炼，教她各种各样的术法，和她一起下棋论道煮茶。偶尔她会和师父一起去人界玩，带着冰山师兄一起。他们一起逛遍了昆仑和人界的每一个角落，看过许多美景，尝过许多美食。当然，在师父每一个诞辰到来之时，尘痴都会和他一起喝灵药泡的酒。就这样岁月静好地过了数百年后，师父终于在某个傍晚得证大道飞升仙界。临去仙界前，玉清子还笑眯眯地摸着尘痴的头，告诉她说自己在仙界等她，她只要努力修炼早日成仙就能在仙界和师父重聚……

梦醒的时候，尘痴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太过美好的梦，只能衬出现实极端的残酷。她多么希望现实不过一场梦，而梦中的场景能变成现实。

方乾在尘痴醒来后，也来看望过她，并告知了她险些一念成魔的事情。

尘痴只淡淡地问了句：“我若真的成魔，还能去神界为师父报仇吗？”

这个问题，方乾也回答不出，还是曾经做过神仙的古芒回答了尘痴：“你要是真的成魔，是不可能为玉清子报仇。首先，你会神志不清，很有可能忘记玉清子；其次，你要是成了只知道杀戮的魔物，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你很有可能死在我们手下。就算你还记得玉清子，而且也从我们手下逃出，最终成功被魔界众人接去，但魔界和神界没有连通，你想给玉清子报仇的梦想恐怕难以实现。尘痴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要真的走了岔路，玉清子泉下有知，肯定会很失望很伤心的。”

被这么长篇大论地教育了一番，尘痴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说了句：“我知道。”

玉清子的陨灭仿佛带走了她所有的情绪，尘痴自醒来后，就变得和封陌几乎一模一样：极少说话、面无表情，她甚至比封陌还要冷漠，因为她的眼空洞而绝望，犹如一潭死水。

封陌现在已是昆仑的长老，他修为达到长老的级别，而司晨峰不能没有主事之人，所以方乾便让他成为了司晨峰的峰主。

尘痴倒是还因为此事找了下封陌：“师兄，我想住在司晨殿。”

司晨殿曾经是玉清子住的地方，现在封陌成为了峰主，也就住在了司晨殿。对于尘痴的要求，封陌沉默半晌，说道：“逝者已矣，你何必如此，师父志希望你能够一世喜乐。”以他的性格，说出这番话来安慰人已很是难得。

尘痴眨了眨眼，空洞的眼里渐渐被哀伤填满：“我做不到了，师父那样陨灭了……这里是师父曾经住的地方，我想离师父更近一点。”

“好。”封陌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尘痴便搬进了司晨殿。封陌则没有在司晨殿住下，而是回到了他曾在司晨峰顶的地方。若是之前，尘痴肯定会担心自己的行为惹得师兄不高兴，然后还会跑去解释一番，但现在尘痴却再也不会对这些人际交往上的小问题感到在意。她一个人在司晨殿住了下来，没有去管别人的看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尘痴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好。虽然整个昆仑都因为玉清子的陨落而悲痛，但像尘痴这样失魂落魄的却只有她一人。想起平日里尘痴和玉清子那深厚的师徒之情，大家也只有叹息。几位尊者和长老有些担心尘痴，便吩咐自己的弟子多去司晨峰探望安慰尘痴。

这些同辈修士们怀着好意和同情而来，却往往被尘痴给拒之门外。唯有陆翩、木华、霓素清等人，因着往日和尘痴关系不错，还能进入司晨峰。但尘痴也鲜少再和他们一起活动，霓素清曾想带着尘痴一起去人界散心，也被尘痴给拒绝了。

木华担心尘痴过度伤心损坏了身子，还特地请来了自己的师父凝华。

凝华看了尘痴后，说道：“心病向来无药可医，但你若还想在修行的路上有所成就，必须尽早振作起来。”

“多谢凝师叔，我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