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哽住,拉住珠儿的手说,“珠儿,你娘亲去找你爹爹了,临走时让我照顾你,珠儿,你愿意跟着姐姐吗?”
珠儿愣了愣,“娘不要我了?”小女孩一下委屈地大哭,“娘生我的气,不要我了!爹爹不要我,娘也不要我,呜呜……珠儿不怕疼……”说着就往自己伤口处咬。
楚离连忙拦住,“珠儿,你这是干什么!”
珠儿抽噎着说,“姐姐……爹爹和娘一定……一定是怪我怕疼,不敢割肉给佛主,所以才……不要我了。呜呜……我再不怕疼了,我这就割!”
好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楚离心上钝疼。她抑制不住地发抖,看着这个和自己际遇如此相似的女孩,想到还有不知道多少家庭多少孩子被灌输了这种歪曲的思想,她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可怕。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下,朝廷残暴,民不聊生,人不像人,佛不像佛。
深呼吸一口气,楚离握紧双拳,盯着珠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珠儿,神佛不要人的血肉。你爹娘被骗了,你明白吗?”
珠儿懵懵懂懂,带着哭腔问,“被骗?”
“是,”楚离面无表情地说,“他们自己太蠢,分辨不出真假,看到一个希望就迫不及待奔过去,却不知道那海市蜃楼其实是另一个地狱。珠儿,不要像你爹娘一样任人愚弄,我会教你读书识字,让你看清这个世界。”她年少自负又少不更事,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不知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尚是稚子。
她带着珠儿住在国师府,心中对寇谦之十分感激,虽然不喜炼丹修道但看寇谦之沉迷于此,便将自己这些许年积攒的药方和探索的经验尽数写下交予他,并嘱咐辨清真伪切勿轻易服用。
寇天师震惊又感动,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激动地热泪盈眶,要知道这炼丹药方乃是私家秘事,从不示外人。寇天师自少年起就醉心于道教,见天下道教各教派纷起,却互不相通,心中大为感叹。所以终生致力于整合道教,让各家互通有无,以减少各派摩擦误伤,成就大道。然而如今他头发花白,却仍旧收效甚微。毕竟,乱世当前,人心叵测,各家各派皆为自己私欲,又怎么会愿意把自己辛苦探索出来的宝贵经验拱手奉人。楚离这十一年的方子和炼丹术的贡献,她自己不知有用没用,却让寇天师几日后对她作揖跪拜,唬得楚离那张面瘫脸慌乱的不成样子。自此更被寇天师奉为上宾,就差没弄个神坛把她供起来了。还时不时找她探讨药理和炼丹火候,楚离心中有苦难言,她就是不想给师父逼着炼丹才跑出来的,现在还要教人炼丹……楚离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她又打算溜了。而且,她也想念师姐了……
她八月到达平城,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着实不仅想念师姐,还有些想念师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师父有没有吃好穿好,天气渐渐冷了,不知道成老头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躺下睡,着凉了可不好。而且她不在,只怕所有的事情都要落在师姐身上了。
楚离叹口气,打算告辞。如果在家是炼丹,在国师府也逃不了,那还不如回去呢。毕竟千好万好不如家好,金窝银窝不如她和师姐师父的草窝。本想带着珠儿一起回去,但是想到山长水远路难行,她自己一个人上山下山的惯了,不娇生惯养,但珠儿年纪那么小,怎么禁得起长途跋涉。而且她路上也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偶尔还会遇到歹人,带个小孩回去太不安全,想来想去还是把珠儿托付给天师好了。
打算好一切,远远地看见寇天师正想着去请辞呢,忽然发现寇谦之身边多了个人,而且寇谦之对那人竟然还恭敬有加。楚离停步皱眉想想,觉得还是跟来时一样留书离开好了,却忽然听到寇谦之喊道,“楚姑娘,快来参见上谷公主。”
楚离脚步一顿,想装作没听到,正要疾步走呢,忽然身旁掠过一阵香风,眼前站了个女人,她说,“见到本宫不行礼,你好大的胆子!”
这声音如此耳熟,楚离一抬头,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