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塘村中有一块洁白的方形地面,其大小不足村里普通一户人家的房子大小,上面散着洁白色的细微光芒,此处就是白塘村严加看管的村中宝地,最珍贵的盐晶地,也是村落的名字由来。
夜刚深,原先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已经恢复了清明,皎洁的月从乌云的挟持下,逃了出来,显然是还未从恐惧中缓过神来,月色有些莫名的暗淡。
暗淡的月光缓缓倾泻而下,照在村子正中央的那块盐地上,经过一块块细细小小的盐晶,竟发射出迷人心醉的光彩,显得更加白亮。但此刻却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仔细看去盐地与以往不太一样。
只见上面散落着触目惊心的数十片“血色花瓣”,看上去一片片不规则的在盐地上盛开,不禁令人冷汗直流。
数十片血色花瓣每一片的尾部,都被一条十寸长的血色小溪连接起来,如同一幅诡异骇人的画卷,而小溪最终流向的地方是一块小空地,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身上浑身上下都被血红色给包裹,甚者身上都是残缺不全,一个窟窿一个眼的,两眼紧闭,已经死去多时,那凄惨模样瘆得慌。
这些人的身下,架起了一个矮小的木架,木架下摆满了一蓬蓬干草,显然是在进行火葬的仪式。
一行人面色凄苦的围着这个架子,手拉着手,十指紧扣,一圈围一圈,场面很寂静,只有脚步的声音和嘴里发出的歌声回响。
“走好,我的家人们,走好,我的亲人们,旅行的路上你们不要害怕孤单,有我们,有你们,时刻相聚在一起……”
纪凡也在这行人当中,他沉默的看着安详躺在架子上亲人们,内心感到剧痛,似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疼痛难忍,却说不出一句话。
“二狗……阿木……兰姨……纪二爷……大宝……”
默默在心中回想起这些曾经的面孔,往日的经历不多,但却历历在目,让人愉悦伴着更多的心酸,望着散发清冷光芒的月,纪凡心中闪过两个人影。
“大山大齐,你们如今在哪?”
嘭!一朵散发这悲伤气息的火焰,窜上了底层的干草,似烈火燎原,断断一瞬间,火焰就吞噬了整个木架,火光埋没了死去的人们,悲伤的气氛也笼罩在白塘这个宁静的村落。
村长纪游缓缓闭上双眼,两行烛泪趁着眼皮子没关紧的时候流出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束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对着火焰冲天的火葬台抛了出去。
“夫人、大宝、大山,一路上走好,有我有你相聚在一起。”
纪凡担心的看了一眼站在火葬台定定看着的村长,纪游转过身来,看见纪凡的眼神,认真的点了点头,告诉纪凡自己已经没事了,莫须担心。
纪凡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若是村长也经受不起打击,那么整个村子都将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届时一片大乱,绝对会被虎视眈眈的其他村落盯上,村子乱不得,必须有一个人站得住脚。
纪凡自己不行,尽管自己杀死了叛乱的纪明,威望是有了,但他却不熟悉村里的各项事务,这与他从小就被村里“软隔离”的原因有关,所以适合的人选就只有纪游一人,也只能是他来主持。
熊熊的烈火,很快就烧得一干二净,与天相接的火焰慢慢开始收拢,露出里面已被烧尽剩下的白色骨头和围绕在周围的黑色残渣,那白色如同白塘的盐地那样洁白无瑕,那黑色如同黑夜那样暗无天日。
顿时哭嚎声一波一波的响起,渐渐有人破坏了队形,用力甩开身旁人的手,自顾自的走向前去,挤开前边的人,奋力走向自己亲人的白骨旁,发出更加凄惨悲凉的痛哭声,恰巧这时的天变得亮了一些,似乎黑夜都被这声充满怨气和悲伤的声响给震开了头顶的黑云。
“大家伙都散去吧,今日过后,全村一级戒备,剩下的青壮轮流放哨,时刻注意其他村落的动静,千万要保护大家的安全。”
纪游说完话后,不再看向悲痛的乡亲们,转而走向身后不远处的惩戒堂。
跨进了惩戒堂,严肃森冷中透着一股阴寒和死气,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或者说这里除了刚踏进来的村长,一个活人都没有。
惩戒堂顶上的房梁木上垂下数十根麻绳,顺着麻绳看,一头系在房梁木上,另一头则挂着死去已久的尸体,画面有些骇人,但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吊尸并不只一具,而是数十具……
上面挂着一干尸体都是参与叛乱死亡的人,另一些情节较轻的就判处流放,而关系重大的纪明一家,则是以吊刑处决。
眼前的画面并没有让纪游露出丝毫表情,他拉开了一张椅子,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群死尸,眼神里透着不解,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具尸体上,表情突然变得怨恨和愤怒起来。
“纪明,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纪游厉声喝道。
声音在空荡荡的惩戒堂回旋,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外头还清楚传来悲凉的哭泣声。
纪游愤怒之后,默然无语,缓缓闭上了眼,叹道:“仅仅是为了权力,权力真的那么重要么?”
“且不论过错,如今造成如此结果,陷村子于危险之中,若是村子因此而毁灭,那后果……你我有责,你我有责啊!!!”
“村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其他村子肯定知晓,没准此刻已经盯上了我们,接下来就要防备他们的袭击,村子不得安宁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继而回旋在惩戒堂的房梁上,久不散去。
……
……
天刚蒙蒙亮,太阳刚刚散去红光,朝大地发出炽热的白光,白云也重新净化成洁白的颜色,处处透着股清新的味道。
距离叛变已经过去了七天时间,在村长的号召和带领下,白塘村日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妇人们忙碌的忙碌,孩童们练箭术的练箭术,练大刀的练大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唯独有一伙青壮脸上眉头不展,写满了焦虑和担心。
其中一光着膀子的大汉蹲坐在地上,不耐烦的道:“这都几天了,都没出去狩猎,过了今天,肉食就要快吃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另一人接嘴道:“对啊,这几天处理亲人后事就算了,肉也少吃,可现今时间过了,肉总得吃啊!不吃肉,怎么有力气和深林里的野兽们搏斗,孩子们的身体怎么成长?”
“这大家伙都明白,但这不能怪村长,按眼前情况来看,不狩猎的情况只有一个——人手不足。”一个肩上绑着绷带的年轻人说,“以往我们狩猎,没有二三十人是不能进林的,一是怕遇上难对付的野兽,人数少不能取胜,甚至有生命的危险,另一个就是担心遇到其他村子里的人抢食,毕竟附近的狩猎点没几个,没保准其他村的人跨界狩猎,而我们很容易就遇到其他村的人,人数少很吃亏。”
“小林子,你是猎手,你有什么办法?”
小林子就是肩上绑着绷带的年轻人,他看了眼发问的人,摇摇头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尽快找人就成,成年礼被纪明那帮王八蛋给搅浑了,死了不少,也伤了不少,拿来守卫的话,又削去一些人,哪还有什么人凑得成猎队进林?”
“除非……除非你让老一辈的猎手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