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原本要持续三天。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第二天的会议进程被中止了。
李真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因而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用电话与张可松说话。随后他接到另外一个通知——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贞元皇帝朱照煦要召见他。
对此他也不意外,并且知道这位皇帝或许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皇帝还住在宫里,和南海一墙之隔。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帝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皇帝还是皇太子。他对那个年轻人没什么印象,因为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记得那位太子继承了朱家的血统,脸稍稍比一般人长些,不过也可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于是他花了半个小时打理自己的仪容并且换上正装——自从初中毕业典礼之后他已经好多年没穿过正装了,幸而燕京乃是帝都,工商业恢复得总比其他地方快一些,他的警卫员好歹花了三个小时找到了一家礼服店。
并非订制的礼服却出乎意料的合身。料子是上好的料子,月白色暗锦松云纹,裁剪也得体。李真看镜子里的自己,恍然觉得穿越回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在和几个同学讨论如何给配礼服的仪刀开刃并且带到毕业典礼上去。
略显宽松柔软的礼服穿在身上很舒适,李真甚至有心情哼了一段曲子。
随后来接他的皇室专车到了,不过真就只是来接他而已——没有警车开道也没有护卫车辆。就那么孤零零的一台车。
这意味着皇帝不想把这事儿搞得大张旗鼓,可见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从他下榻的宾馆到宫里走了整一个小时,李真一个人也没带。
下了车之后接着他被人引至泰清宫花园北角的“勤斋”门前——这里从前是皇帝的御书房,现在也是。
一路上他都在看风景。要知道即便是如今皇宫里也并非人人都进得来的。可惜眼下的风景令他有些失望,很多地方在施工。他甚至看到了一根红柱上的几个弹孔,可见几个月之前这里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情。
眼下他与面前的御书房之间隔着一道帘子,引他来的侍者应该先进去通报一声。但在侍者刚要将帘子挑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却先将帘子挑开了。
李真看向那个人,发现是熟面孔。
朱照煦自己走了出来。
这位年轻的皇帝向李真笑了笑,并向一边的侍者点点头:“这里有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了。”
侍者恭而敬之地鞠一躬。后退两步。随后转身走开去。
朱照煦便看了看侍者的背影笑着轻声说:“现在还没有做太子的时候感觉好——你知道很多规矩总还是规矩。”
就像一个亿万富豪说自己更羡慕一个悠闲的渔夫一样——李真晓得这种话当不得真。否则何必闹到子弹都射进皇宫大内呢?但他现在并非“帝国人”,而是一个“吕宋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身就代表着南方的那个新生的国家。于是他也像皇帝一样笑了笑,温和地说:“是啊。”
朱照煦走到他身边一伸手:“我们走走。上次见过面之后都已经好几年了。”
李真从善如流地与皇帝一起迈开步子。并肩走进书房西边的一道长廊里。
皇帝今天穿一身白衣。复古的样式。看起来舒服又妥帖。微凉的和风从廊里穿过来,吹得他很有些仙气。
走出几步李真回应他刚才的话:“其实想一想,那时候我们还是很幸福的。”
朱照煦侧脸看了李真一眼。说:“我同戴将军谈过了。”
顿了顿,又说:“也知道了会场里发生的事。”
李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皇帝会这么快进入主题。但在稍稍意外之后他的心里对这个人生出了淡淡的好感——这种直爽总比虚伪的客套好一些,尤其对于他的身份而言。
于是他说:“您看起来并不慌张。”
朱照煦笑了笑:“因为已经过去了十六个小时。说实话,从昨天下午三点钟到现在我都没睡过。我想并非我一个人是这种状态——昨天与会的四十七个人没几个睡得着。你是丢下了一枚炸弹。”
“但我说的是实情。”李真微叹,“可惜人们对实情的感情都很复杂。”
朱照煦默然走出两步,又问:“我们——我是指整个人类世界,真的没有一搏之力?”
李真笑着摇头:“没有。”
朱照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在听了李真的话之后点点头,用走出四步说一句话的节奏再说:“那么我相信你。但是,其他人很难就这么相信你。仅凭昨天那种异像没可能说服所有人,还是会有人……”
他顿了顿:“或者我这样问。如果还有人并不认同你对于这次危机的判断,向那个古神发起大规模攻击,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不会有什么结果。”李真说,“除非一次丢过去几百枚烈风核弹。然而即便是那样子,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