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鸿通过重重门禁,走进生物实验室。这是少数几个让他觉得自己还在旧时代的处所之一——干净、明亮、充满着科技感。不像现在外面的那些建筑,尽是“偷工减料”、“土里土气”。李真说什么做天下表率不为自己建造皇宫。但他居住的那座由大教堂改建而来的宫殿还是比任何人的住所都来得气派?
安若鸿摇摇头,从恒温箱里将那一支药剂取出来。曾在这里工作的人都被遣散了。安若鸿也不清楚参与过这支药剂研究的那三个专家目前身在何处——或者说到底在哪一条鱼的肚子里。
拇指粗细、十公分长度的玻璃管里装着乳白色的液体。据专家说这东西对除李真之外的任何人都没用。不但毫无杀伤力,还是一种挺不错的营养药剂。只是这东西易挥,开口之后得尽快倒进嘴里,否则就挥成气态。无色无味的气体中富含能在无机环境里存活过一个月的病毒。这些病毒将在一分钟之内使被感染者的身体细胞失掉活力,在更深层次表现为基因迅崩解,只用三天时间就能变成一滩烂肉。
他盯着这玻璃管看了一会儿,将它仔细地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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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郝凡拿出钥匙、推开门,走进家里。反手关上门的时候他在鞋垫上跺了几脚,震掉鞋面上的灰尘。然后左脚蹭着右脚脱下鞋。将钥匙丢进鞋柜上摆着的一只盘子里。
一个老年女人在他光着脚往厨房里走的时候嚷起来:“穿拖鞋。穿拖鞋!”
李郝凡就又无可奈何地退回去,在门口将拖鞋穿上了。等他走进厨房之后他的母亲又走到门口儿把他脱下来的鞋拎起来放进鞋柜,然后提起门口的鞋垫打开门,在门前用力摔了摔。这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点。街道上的人稀稀拉拉。砰砰的响声只惊起两三只鸟雀。一个正好过路的行人扭头瞥了一眼。又走开了。
李郝凡打开冰箱,现温度有点儿低,里面的为他备好的冰水不够凉。于是他将冰箱的温度往下调低两度。想了想,又往上转回一个刻度。
但是到了明天早上,这个家庭里唯一的那位女性一定还会唠叨着将温度调回去,理由是省电。
李郝凡端着水走出厨房,一个老年男人从客厅里探出头来,皱着眉头:“你晚上去喝酒了?那种地方少去——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
李郝凡撇撇嘴:“什么人等我?还能是我媳妇?”
老男人的眉皱得更紧了——根据目前身在附近的某位观察者得出的结论,李郝凡父子的关系相当差劲,几乎隔一两天就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或是人吵起来。这一次也不例外。拌了几句嘴之后李郝凡赌气地摔门进了自己的房间,老头儿盯着他的房门瞅了一会儿,唉声叹气地走去窗前拉窗帘。
观察到此为止。李父拥有的能力是远视距,在机场塔台工作。观察者怕对方也可以现自己。
观察者藏身于对面楼房的一栋民居里,隶属反抗者组织中都分部,从前是快哉风的精英人士——有关李郝凡此人生活当中的种种细节都由他负责。他“看”得远,听得也远——例如现在,他可以听见李郝凡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打开了音响。然而李郝凡的房间没有窗,只靠墙,又关着门。无论光线再怎么折射散射也没法儿射进他的房间里。
不过这无所谓,今天是观察期的最后一天,自己也比负责另一方面的同志要幸运得多。一号负责人命令另一位同志试着追踪李郝凡工作时的细节。可问题是……李郝凡本身就是搞情报的,他的工作地点又在皇宫——能得出什么像样儿的结论才有鬼。实际上,那位同事能摸进皇宫里都算本领通天了——可惜这一点他当然做不到。
但无论如何,至此为期一个半月的观察期正式结束。李郝凡已经被确定为是可以被信任的那种人。身家清白,动机单纯,可以被吸收入组织内部。
观察者收拾自己的装备,退出房间。
而这个时候李郝凡打开了另一扇门。观察者当然也来过李郝凡的卧室“参观”。但他没可能破解李郝凡打开的、位于自己书架之后那道门的密码。想要在移开书架之后现暗门先得在房间里将房门的把手左右旋转几圈儿——而这个“几圈”的次数是每天都在变的。
然后得打开房间里音响的开关,在将音量调节至某个特定范围当中以后点亮床头柜上的台灯。
直到这时候你才可以轻松搬开书架。并且现书架之后的墙壁上出现一个闪光的密码输入框。输入长达十二位的密码之后,可以打开一扇门。
现在李郝凡就打开了这扇门。他走进去、关门——于是书架在门被关上之后自动合拢。
李父与李母仍然待在客厅里。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说今天工厂里的见闻。
有关这两位,观察者也曾做过评估——背景同样干净,身世有迹可循。他认为李母是c级能力者,擅长精密仪器的操控。李父要稍微强一些,是b级能力者,“目光如炬”。
可惜他不知道李母是c级没错,但她擅长操控的不仅仅是“精密仪器”,还包括“战场火力支援平台”。李父是b级也没错。视力要好一些更没错。但他的视力已经好到了可以穿透墙壁看清楚那位观察者今天腮帮子上漏刮了几根胡子的程度。
实际上在每天晚上2o点到22点甚至24点的这段时间里,被观察对象不是李父李母或者李郝凡——观察者本身才是。
但没人应该因此指责观察者能力不足。因为他不是在和一个人,或者一家三口对抗。
他是在和一个无比庞大的帝国对抗——即便他想要与之抗衡的那股力量仅仅是在五十多天以前被紧急召集起来的。
李郝凡出现在另一个房间里——同样是书架之后。不过这个房间当中的书架要更豪华一些——尽管也只是装装样子。
他走出门踏上柔软厚实的地毯,书架便在身后合拢了。
然后他走到这宽大书房北侧一张同样宽大的书桌后坐下。现桌面上摆了一份文件。
李郝凡一边解开两颗领口的扣子一边去看那文件。里面的内容是有关人类移民工程天基站的。报告指出最近在运上天基站的建材当中现了一些没有被列在清单上的“杂物”。询问该如何处理。要哪一个部门处理。
所谓的“杂物”不过是一些多出来的空间维生设备,不可能被用于军事用途。而且送货方是北方帝国的“星云”物流公司,算是值得信赖的长期合作伙伴——因为他幕后的真正老板是朱照煦。
但他还是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批示道:“无妨。”
然后送至办公室处理。
重新站起来,又换上一身衣服之后,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这颗星球上敢这么干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不懂“人”事儿的于濛,另一个是他的妻子。
“你今天又去哪儿了?”张可松的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脸上敷着面膜,看起来有点儿瘆人。李郝凡在对方能够看清自己之前揉了揉脸,站起身笑道:“军事机密——真是军事机密。我怕你知道了烦。”
现在,这是一张所有人都认得出的脸了。
这张脸的主人名叫李真。
但张可松就仅仅是“问一问”而已。她很快走到沙边坐下,说:“我是想问你,咱们得去北边待几天。待得久的话我提前准备一下衣服……”
李真笑起来:“你还真是没有皇后命——哪个皇后还自己收拾出差的行李的?”
“那你也没穿龙袍呀。”张可松说,“再说让别人给我收拾东西,别的还好,衣服——你不觉得怪怪的?”
李真摇摇头,又认真地说:“不过我不能去北边,我在这里有点事情。你得自己去。”
张可松愣了愣,把手里的杯子搁茶几上,想皱眉但是又不敢:“怎么呢?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去做什么。”
“你得去——这样别人才以为我也去了。我会找一个替身的。”李真走到她身边坐下,“我得在这边,做一个游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