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弹出的窗口上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淡绿色的光标跳动不停。
男人愣了一会儿。微微苦笑起来。他意识到真相应该是,这个计划一开始就没有预留什么“逃生程序”。
但他并不以为意。
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重新陷入再不会醒来的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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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光出现的时候,应决然刚刚踏上飞机的第一级舷梯。
一个小时之后他得到消息,南半球露出海平面的陆地面积,已经不足一小时之前的十分之一。
他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隔离带,现在还存在着。这意味着人们的活动范围受限,即便通过特殊装置可以打开“门”,但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自由行动。
这将会给疏散工作带来多么可怕的影响!
他已经能够想象那画面了——也许一个小时之前南半球的人们得知噩耗,试图逃离。然而成千上万的人拥堵在一扇门前,却只能分批次通过。即便他们因为外力的约束真的做到了井井有条,那灾难也不会留给他们什么机会。
巨大浪潮席卷大陆的低洼地带,也许某一部分能力者可以在那样的狂暴力量摧残之下活下来,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那样的自然伟力是他们不可能抗拒的。
北半球的沿海,毫无疑问也将紧随其后被彻底摧毁。不可能有太多人活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抓紧了座椅的扶手,怀着无处发泄的悲愤之情叫出声来。
但戴炳成沉默无语。在很久之后只轻叹一口气。
“我们应该没必要去燕京了。”这位老人说。“就在这里等吧。我想李真很快会来。”
“我们……”应决然迟疑着说。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在这种程度的灾难面前,令自己也感到有些羞愧。“应该不能成事了。”
是的,他感到很羞愧——在这种时候,他心中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念头,是如此的。
显而易见的局面。
脚底下那东西可能要提前苏醒。在这样紧迫而巨大的危机面前,李真不会再允许争夺权力这种事情发生,遑论什么“和平移交”。
天基站建设没有完成。只能带走极其有限的一些人。至于谁走谁留……这需要铁腕镇压。
如果真的如戴炳成所说,李真一直知道“组织”的存在、甚至一直清楚他应决然自己在这些年里身处何地、一直默许着“组织”的发展只为在最后一刻将权力重新交还给他们的话,那么意味着到了现在,“组织”已经完全失去了李真需要的那种价值。
没有时间,再让他们全面接手;没有时间。再让他们平息社会动荡;没有时间,再让他们完成收尾工程、领导全人类欢欣鼓舞地移民火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决然。”戴炳成微微摇头,随后向空乘人员说,“你们可以离开这儿了。”
待机组人员下了飞机,戴炳成才看着这位他多年前的老部下、如今额头已经生出细纹、但相比自己还算得上是年轻的应决然说,“事情还没那么悲观。可能你不清楚一件事。”
“十多年前在世界峰会之后,在一个房间里,就只有我和李真。那时候他对我说的是,他从未想过能把所有人,都给拯救了。”
“他想要建造移民工程,但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打算带上那些普通人。他想要送走的,是新人类。包括他的儿子那样的人。”
“至于后来有了升天技术,大概他才开始真正想要试着拯救所有人。李真是一个好人,但并非圣人。”
应决然错愕片刻。
戴炳成又笑起来:“其实今天这样的局面已经是万幸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无论你还是李真,你们都有一个理想,总想要做点儿什么。不管你们曾经如何向现实妥协,但我知道你们心里总还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我在醒来之后知道如今这状况,说实话这样的局面在我冬眠以前,在世界峰会之后,我曾经担忧过。一个像李真那样的人,拥有了近乎神灵的力量,又想要拯救些什么……如今想,这样的局面几乎是必然的。”
“像一个赌气的孩子或者青春期的少年人——你们可以不理解我,但我一定要做给你们看。做成之后,你们总会体谅我感激我。”
戴炳成喝了一口水,将水杯放在面前的小桌上,盯着那水杯,继续说:“所以他妥协了。他搞出两个帝国,高压统治。但也只是为了一个偏执的完美主义理想——想要拯救所有人。”
“但如果是我,我不会冒这样的险。决然,你们是多么幸运?十年的时间里,它竟然没有苏醒,能让你们完成大半个天基站的建设。”
“李真对我说他不确定那东西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也许明天,也许十万年之后。但他要做的是什么事?他要做的事,赌注是整个人类文明。他怎么敢——哪怕他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严酷——怎么敢花费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么庞大的一个移民项目?”
“又怎么敢在十年之后,打算冒着社会全面动荡的风险,再将那样巨大的权力移交?无论移交给我还是移交给你……他怎么敢信得过?”
“局长,你……”应决然挺直了身子,皱起眉。
戴炳成笑了笑:“我信得过你。或者我也信不过你。实际上我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也不知道几十年后的某天你会不会变了——这世界上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所以我说,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