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讲吧。”
墨翟继续讲道:“湿婆对人类进行惩罚之后,却没有因此让人类吸取教训。受到苦难的时候,人类总是能够正视自己的过错,千方百计体验上天的好生之德。一旦日子一好转,人类便好了伤疤忘了痛,甚至变本加厉。每当人类出现幸福的生活,就是下一次苦难的开头了。耶和华对此感到非常忧伤,毕竟人类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看着人类在湿婆的诅咒下生活,他的心里非常不好受。过了一段时间,耶和华决定在小范围内免除湿婆对人类的诅咒,寄望于人类能够自己体会到上天的好生之德。于是耶和华选了几个城市,让这几个城市重新享受到非常非常上古的时候那种快乐的生活。可惜耶和华的这种努力却付之东流。这几个城市在习惯了幸福生活之后,并没有象耶和华希望的那样变得感恩珍惜。暴行不断出现在人类之中,湿婆对耶和华的失败幸灾乐祸。耶和华愤怒了,亲自降下天火,将这几个城市全部毁灭。”
墨翟再次停下。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怒不可遏的耶和华的样子。我在想象那个时刻,耶和华是多么的绝望。而墨翟的眼里则满是哀痛。
我们没有说话,而墨翟的故事在继续:“这一次之后,耶和华已经完全丧失了对人类的信心,于是他把湿婆找来,两个人同病相怜,怀着悲悯之心却又充满了怒火。最后还是湿婆认为,他不应该诅咒人类。也许人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因为他的诅咒,人类反而从此走上了更加荒yin的道路。最后湿婆向耶和华建议,完全解除对人类的诅咒,给人类最后一个机会,也许希望能够从人类中间产生。耶和华接受了湿婆的建议,重新恢复了人类的幸福。耐着性子忍耐了好几千年,人类却依旧没有丝毫起色。在这期间,耶和华不断派出先知,劝诫人类应该行善。但在人类之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在先知的劝诫下,不是没有出现过希望,那希望却是无比的微弱。行善的人终于淹没在恶人的洪流中。耶和华出离地愤怒了。他想不到自己亲手创造的人类,竟然会这样恶贯满盈。当怒火在耶和华心中积攒到燃烧的时候,耶和华给整个人类世界降下了一场洪水。从亚细亚到欧罗巴,从亚美利加到阿非利加,从北冰洋到南极洲,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洪水之中。只有那些得到先知感化的少数几个人才活了下来。这些人分布在地球上的各个角落,成为后世人类的祖先。”
墨翟又停了下来。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哀痛。但我们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正是那个在每个种族都流传了千百年的洪水的故事。但以前的版本却没有墨翟这么详细,前因后果也残缺不全。现在,墨翟将这根线都串连起来了。
墨翟终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现在仿佛在呜咽:“大洪水之后,又经过了千百年,幸存的人类重新繁育了后世的人类。按照耶和华的想法,现在他留下的这部分人,都是经过先知感化的人类。他们的心中,善良的种子早已发芽,这次不会让自己失望了吧。但耶和华还是失望了。尽管成了幸运儿,这些义人最初也的确谨遵耶和华的教诲。可是在他们死去之后,他们的后代却慢慢忘记了上古的教训。人生来的劣根再次体现出来。对于作恶,人类的经验是越来越丰富;而对于行善,人类却感到举步维艰。恶行再次在大地上恣肆。耶和华和湿婆彻底绝望了,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个时候,终于出现了毗湿奴大神。”
提到毗湿奴大神,墨翟的脸色终于变得慢慢平和:“毗湿奴大神是最初出现的若干个大神之一。但千万年以来,毗湿奴大神却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道场里,修身养性。在耶和华和湿婆做出巨大努力的时候,毗湿奴并没有给出任何意见。就在耶和华和湿婆感到绝望的时候,毗湿奴却带来了希望。毗湿奴认为人类之所以后世变得更加凶恶了,就是因为义人死得太早。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要应对目前的危局,就得从根本上改变义人的命运。所以大神们应该从人类中寻找出那些义人,让他们得到永生,他们的光芒就会永远将人类照耀下去。耶和华接受了他的建议,一大批上古古仙出现了,他们的道德光芒一直辉映着整个人类世界。欣喜若狂的耶和华从此赋予了毗湿奴保护神的地位。”
说到这里,墨翟的脸上出现了微笑。我们心中明白,墨翟应该就是这种得到了永生的义人之一。但微笑也仅仅在刹那之间。墨翟的脸上再次凝重。
“有了毗湿奴大神的保护,人类世界变得生动多了。恶人得到抑制,道德正在彰显。但依旧好景不长。多年以后,耶和华才明白一个道理,毗湿奴并没有比自己多走几步,他不过是利用智慧偶尔超出自己半点而已。时间长了之后,毗湿奴的作用也非常有限。随着岁月的流逝,义人虽然依旧永生,人类却开始重新黯淡。道德的光芒被人类充分享用之后,逐渐变成一种负累。没有得到永生的世人,集体得出了一个结论,道德就是一种骗局,让少数几个幸运儿升到天堂,绝大多数付出者堕进地狱。道德就是狗屁,看起来非常好看,却仿佛慢性的毒药,将人毒杀之后还要人称赞毒药的甜蜜。对于这个问题,耶和华和湿婆没有给出答案,毗湿奴也没有得出答案。人类终于厌弃了道德,不再做道德的附庸。为恶的时代重新来临。这一次让耶和华感到羞愧。他没有想到,自己创造的道德竟然是如此丑恶,他又如何继续用这种道德来引领人类。”
墨翟再次哀痛地默然。我们所有人也都默然。
这个问题,似乎再也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