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是一块硬骨头,即使啃下来亦会崩掉几颗牙齿,明显赔本的买卖海盗不愿干,直接无视南澳,将首个袭击目标定在拓林水寨。
拓林水寨曾被海盗攻破过一次,而今人船皆乏,诸盗势如破竹突入湾内,轻轻一击便再次将其攻陷。不久之后,大批海盗顺势南下,如同蝗虫过境般横扫潮州沿岸,见船劫船,见人掳人。
数日之后局势渐渐有脱离盟主郑芝龙掌控的趋势,周三老、钟彬、刘三老等人被接连取得的成果冲昏了头脑,竟联合起来驾船杀进韩江三角洲,并沿北溪水北上,深入广东腹地上百里围攻揭阳,需知揭阳不是乡村、不是市镇,而是县城。揭阳知县冯元飈督率乡兵出城拒斗,双方于野外厮杀整整三昼夜,发觉官兵越打越多,胜利无望,周三老等人烧了一座村庄泄愤,之后趁夜乘船突围。可能是损兵折将却获利甚微,周三老、钟彬、刘三老心中一口恶气难出,回程时又盯上了潮阳县城,此战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被潮阳知县陈国纪、参将张应乾联手打得大败。
县城是那么好打的吗?黄辰暗笑几人不自量力。多亏他们没有打下县城的实力,不然内地县城失陷,对广东乃至两广无异于十二级台风过境,到时他们面对的就不是眼下这丁点人马,而是两广以数百计的战船,以数万计的陆军,福建总兵俞咨皋亦再难稳坐中左,定会受到朝廷压力驱兵入粤参与围剿。海盗联盟或许很强大,却不足以对抗三省之力。
连日来海盗肆虐潮州府,两攻县城,使得广东大震,惠州府等地官兵受命东进往援,郑芝龙等的就是这一刻,即刻率舰队向西,攻破惠州府碣石卫,焚毁、俘获兵船达三十余只,击杀把总叶台盖,守备胡其高等狼狈遁逃,一时间潮、惠二府同时告急,局势之糜烂更甚于福建。
转眼碣石已经陷落三日之久,海盗联军入侵广东亦有近半个月时间,官府固然在陆地上占有极大优势,然而在海上依然无法调集足以对抗海盗联军的力量,由此临海的碣石卫官兵仓促间难以夺回,碣石便成了海盗联盟在广东的临时大本营。
“要我说你还是放弃吧,大好年华何必浪费在这上面,学佛没前途的。”黄辰突然对捧着佛经默诵的光头少年道。
对于从小寄身缁流,为学佛家真传不惜以身犯险、外出求学的少年来说,黄辰之言是何等的唐突与无礼。张云龙面色猛地一沉,不过碍于双方身份,他并未出口反驳。
张若仲抬起头看了看张云龙,又看了看黄辰,一脸淡然,之久黄辰的话引起了他不小的兴趣:“不是我小看佛教,佛教在其发源地都快灭绝了,你说它有甚么前途?”
“佛教起源于印度……天竺、天竺知道吧?而今天竺是阿拉伯……大食教和印度教的天下,佛教早就名存实亡了。”前世黄辰对宗教方面不甚关注,但胜在网络信息量庞大,多少接触过一些,知道印度自印度教雄起后,佛教一路悲剧到底,都快亡教绝种了。
“……”张云龙很想质问黄辰为何如此敌视、诽谤佛教,可见黄辰言辞凿凿的样子,内心不由升起几分疑闷:难道对方说的不是谎话?佛教在印度真的灭亡了?张云龙心思一转,面色恢复几分,说道:“纵然大首领你所言属实,佛门泯于天竺,可我大明佛道大昌……”
黄辰为了打击张云龙向佛之心,直接打断其话,口气咄咄逼人道:“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都守不住,如无根浮萍,又岂能奢望在大明长久?”
张云龙默然。
张若仲突然插口道:“佛门进入中土已有千余载,儒释道业已合一,非无根浮萍……”
其一番话令得张云龙有豁然开朗之感,而黄辰则幽幽地斜了张若仲一眼。近来他想人才都快想疯了,张云龙年纪是小了点,但其根基厚实,有文化、通武艺,正是值得大力培养的人才,眼看有机会说服对方放弃学佛,偏偏张若仲跳出来作祟,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一见黄辰神色,张若仲意识到自己似乎坏了对方的好事,微感歉意的一笑,重新埋首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