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里陈设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一铺床、一副画、一张圆桌、两把藤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简单中又别具一番感觉。
墙上挂着一幅画,正对圆桌。画里是一位妙龄女子,她身着绿衣撑着绿伞,半蹲在荷花池旁,手里轻捻着一株青莲,梨涡浅笑。这一笑,似乎池中青莲也自愧不如,羞愧的低下了蓬头。
论美貌,她或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清新脱俗与众不同的气质,宛如天上下凡的仙女,不可亵渎!
这幅画无论是从画工还是选色都浑然天成,挑不出任何瑕疵!只是没有落款,也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荒离已经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至今还未苏醒。
自打那日听到天医答应施救荒君渔,荒离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动了。心神失守之下体内强压数日的伤势开始失控,最终如火山爆发般炸开来冲击着荒离的五脏六腑,侵蚀他的奇经八脉。亏得天医及时出手才缓住了病情,可荒离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这一躺就是七天七夜。
荒君渔也守在床边七天七夜,他面容显得更加憔悴满头白发愈加地雪白。七天以来他不眠不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样守着荒离。每天喂他喝药,擦脸唯恐有失,同时这也令他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
天医根本没有劝阻荒君渔的意思,这七天来他每天都在做着重复的事,捣药,煎药,抽烟,照镜子。
茅屋外的药田空空如也,药架上也没有一株草药。屋内别说是药材了,就连一丝的药腥味荒君渔都没有闻到,也不知怪老头从哪找来的药材。
自从知道荒君渔的病很棘手之后,天医的话变得很少,脸上的表情也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变得灿烂丰富。其他时候则有些严肃,与先前的嬉笑相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在第一天问了荒君渔的名字,然后就替荒离捣药煎药去了。
此后,他就再没主动与荒君渔说过话,除了三餐,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外的摇椅上。
第三天晌午的时候,昏迷中的荒离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就又昏迷了过去。荒君渔非常担心,就去向他询问荒离的病况。
“老先生,我叔叔何时能够醒来?”荒君渔心中虽然有些讨厌这个让他叔叔下跪的怪老头,但是他更担心荒离的状况。
“死不了,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天医唏嘘不已,这回他算是真碰到硬茬了。
“你告诉我,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很好奇,大黎还有谁能将他伤成这样!”老头躺在摇椅上,漫不经心丝毫没有半点好奇的样子。
“我爷爷,父亲,江城的人都死了。”饶是荒君渔不愿提起伤心事,可他慢慢学会了面对事实。
“什么?荒破天死了?荒战也死了?”闻言天医猛地站起来,震惊的看着荒君渔,眼珠子都快从眼睛里跑出来了。他怎能不震惊?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会知道荒姓人是多么的强大,他从没想过荒姓人会被人给灭门!
可这事实却出自荒君渔口中,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天医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荒君渔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听到荒离没大碍也就宽了些心。继续回屋照看,留下天医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第七天晌午,荒离依旧没醒。
荒君渔担心他出事,开始对天医的话产生了怀疑,打算起身再一次去询问。
这时,天医端着药走进来,他将药碗递给荒君渔,无视荒君渔焦急询问的眼神。他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烟杆还别在腰间,也没掏出镜子。他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女子画像,眼里闪过一丝柔情,接着他开口道:“相信我,否则你叔叔也不会带你来找我!”
“我知道你怨我为难你们,不过你叔叔愿意我为难他。”此言意思明显,荒离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
“他如今生死一线!也只能靠他自己了,药石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他是荒离,为了你他一定会醒来的!”他自顾自的轻声说道,对荒离他很有信心就好比对自己的医术一般。
荒君渔沉默不语,低着头认真地给荒离喂药。
屋内寂静,沼泽无声。
这种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被一咳嗽声打破,荒离终于醒了!
荒君渔原本趴在床边小憩,他实在太累了不自觉地便闭上了眼睛。可他睡的很浅,所以一声不大的咳嗽声马上把他从困顿中拉出来。
“叔叔!”荒君渔看见床上的荒离微微睁开双眼,开心地大叫出来,如同吃到他最爱的冰糖葫芦。
现在实在没有什么事能比荒离醒来更值得他开心。
“傻孩子!”荒离看着荒君渔憔悴的样子,露出一丝笑容。他慢慢抬起虚弱的手,宠溺地摸了摸荒君渔的小脑袋。
“你要再不醒,这小家伙一定会把我这给掀了!”天医走了进来,打了个哈欠一脸睡意,应该是被先前荒君渔的那声欢呼给吵醒。
“多谢!”回答只有简单两个字。
“荒离啊荒离,我记得你从不杀生的。”天医意有所指。
荒离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可很快就转变为坚定:“如果我的仁慈只能换来如今家破人亡,那我为何不心向地狱,杀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