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末将直言,将军不觉得皇上此番在西凉进犯之际召我等回京可疑吗?”萧墨犹豫了一瞬才小声道。
凌奈是王朝的飞将,西凉碍于他镇守边关几番突袭不得手,只能远远撤兵等候时机,边关危机未破,皇上却在初夏时节将其召回,理由竟然是要让凌奈做帝师,皇子们想要学兵法,什么时候都可学,偏偏在边疆告急时调回主将,这种举动不可取,不得不令人生疑。
然后包括自己在内,曾经隶属于凌奈营中的副将皆被一个个地调回,致使西凉铁蹄毫无顾虑地连破三座城池,最终不得不忍辱求和。
“你的意思是……”凌奈皱眉看向自己的得意手下。
“皇上召回将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是因为……”萧墨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功高盖主。
“大胆!”凌奈星眸一凝,厉声训斥道,“你怎能这样揣测圣意,我等为皇上效力,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里有功高盖主一说,此番调我回京是有所不妥,导致边境告急,这算是不小的失误。”
说到这里,凌奈顿了顿,回想起几日前在朝堂上,当今皇上为此次错误决定检讨的情形,叹了口气你。“谁人能够无错,当年我跟随皇上征战南北,什么样的危险境地没有遇到过,不过是失了三座城池而已,吃了我们的早晚让他们吐出来,只是现在时机不对,东边还有小国窥伺,不可再大动干戈,才不得已委屈求和,我们不能够因为此次失误就否认皇上的功劳。记着,皇上是君,我们是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将军教训的是。”萧墨垂眸恭敬应下。
“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退下吧,今天辛苦你了。”凌奈攒着木质令牌的手指缓缓收紧,吩咐道。
“是。”萧墨抱拳应下,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沐嫣正巧此时走进别院,与萧墨再次打了个照面,屈膝福身行礼,萧墨点点头算是回应。
“奴婢给老爷请安。”沐嫣见凌奈从古树后面走出,吓了一跳,连忙行礼,一双小手已经冻得通红,端着托盘有些不稳。
“起来吧。”凌奈不着痕迹地把令牌放于袖中,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扶了扶托盘,才勉强没有使药壶倾斜洒出,黑如点漆的眼珠左移,看向沐嫣,更确切地说是看向小姑娘被刘海挡住、左额前的红痕,眉头不觉轻蹙,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除了你让我为小姐试药外,其他哪里都十分舒服。
沐嫣在心中一拳打飞头长犄角的邪恶小人,把‘这个人是坏人’的想法甩出老远,小声回道。“回老爷的话,奴婢没有感觉身体不适。”
凌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扫了一眼托盘上的药壶道。“这个是夫人的压惊药?”
“是的。”沐嫣不敢恭维,连忙回答。
“给我就行,你下去歇着吧,起火也把你吓坏了。”说话间,凌奈已经接过托盘,转身朝厢房的方向走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沐嫣保持着行礼姿势不敢动,直到听到关门声这才抬头看过去。
凌奈方才的语气虽然淡淡的,沐嫣却从中听出一丝安慰,昨天还让她给自家女儿试药,竟然语气颇为平静安慰。
果然古人的脑回路不是她一个现代人能够搞懂的。
沐嫣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确定没人唤她时才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早晨被走水吓起来,忙里忙外的没得歇息,直到现在才感觉有些饿,但又懒得大老远跑去膳房,就拖着颇为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厢房内。
绿袖还在贴身伺候凌月蓉,大概是人手够了的原因,红萍便被遣了回来,听到开门声探头往外看,见是沐嫣回来了,嘴角弯弯露出笑意。“你可算回来了,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去煮个药把人煮没了。”
“还送五皇子回去了呢。”沐嫣一屁股坐在床边,见红萍拿着绣花针正在缝缝补补着什么,好奇地凑过来看,女孩的手十分灵巧,针线在手中仿佛活了过来般,几下翻转一朵艳丽的小花跃然粗布衣衫上。
沐嫣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面露崇拜赞美道。“红萍,你好厉害……这个是什么?刺绣吗?”
“算不上刺绣,只是衣服破了,补补罢了。”红萍拎起衣衫看了看,视线落在小花上,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转头对着沐嫣微笑。“想学吗?我教你,这是小时候娘亲教给我的,每回学会一种花样就会给我买小糖人,我就会特别开心,只是……后来我还是被卖了啊。”
红萍后面一句话说得很轻,沐嫣却听得清楚,忍不住抬眸多看了红萍一眼,大概是为了减少麻烦,府中丫鬟皆为买来的,各有各的身世与过去,细究起来自己是穿越的,甚至在原文连路人甲都算不上,也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世上,又或者他们是为了什么把她卖掉。
这会儿,沐嫣突然想起来件事,隐约记得自己穿越来时身上好像还带着块饰品,上面刻着一个‘然’字,小姑娘将其仔细地放在袖子里想必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也不知道被自己放到了哪里。
沐嫣不禁为自己的粗神经犯愁,果然是二十一世纪的邋遢女,自己的东西都记不得带,头扎进柜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块木制饰品。
“是父母留给你的?”红萍也帮忙找,可还是没找到。“是不是扔在原来的房间了?要不要回去找一下。”
“嗯。”沐嫣点点头,“等过几天闲下来了就回去找找。”
“对了、对了,靠过来,我教你秀这个……”熟了后,红萍是极好相处的,当即拉过沐嫣坐于床边,开始细心教小姑娘刺绣。
另一边,厢房内。
凌奈端着托盘走进,绿袖站在最外边,眼尖地看到后连忙迎上来,恭敬道。“老爷,药壶给奴婢吧。”
“我来吧。”凌奈快走几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宛如旋风,把托盘放于桌子上,绿袖连忙绕过屏风去外室取来碗与手帕。
手帕垫在药壶柄端,小心翼翼地倒上一碗,而后端起来呈给凌奈。
凌奈扫了一眼小丫鬟布着黑灰的裙摆,又看了看凌月蓉脏兮兮的衣衫,原本清灵的水眸哭成核桃,面露苍白像是还没从早晨的惊/变中恢复过来。“月蓉,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
“爹爹,月蓉不累,还想多陪一会儿娘亲。”凌月蓉一听凌奈要赶她走,立刻撅起小嘴不依不挠,有些撒娇地揪着张氏衣袖。
“月蓉乖,你不累,你的娘亲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早膳定是也没时间用,给你放个假,回去睡个回笼觉。”凌奈严肃冷硬的声音哄起人来格外别扭,见闺女似乎还有话说,补充道。“今天下午也给你放假,不用学习了。”
“真的吗!”凌月蓉面露喜色,开心地直接扑进凌奈怀中,清秀的小脸露出微笑,宛如桃花盛开很好看。
“没大没小,不懂规矩。”张氏忍不住低声训斥一句,虽说着责怪的话,然语气中满满的全是宠溺。
“是是。”凌月蓉俏皮地吐吐舌头,又跑到床边撒了一会儿娇,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凌奈和张氏二人。
凌奈端起药碗走到床边,张氏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怀里,皱了皱鼻子有些撒娇道。“好苦,不想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凌奈不赞同地摇摇头,张氏瞅着自家夫君有些为难认真的表情,抿唇笑也打算继续难为他。
喝过药后,张氏又在凌奈怀里靠了一会儿,这才被陈嬷嬷扶回床上休息,凌奈一直在旁边守着,直到张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起身。
“好好伺候夫人。”凌奈临走之前对陈嬷嬷交代。
“是。”陈嬷嬷恭敬应下,凌奈这才放心地离开,脚步走着的方向正是余氏居住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