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引使审视孟义一眼,道:“老兄似乎不是这镇上的,也不像寻常百姓。”
孟义一哈腰,笑道:“圣使慧眼,小人只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在此镇上歇脚,见贵教慈悲,有心助把子力。”
两人浅谈几句,还未道出底意,人群外有迫近的大声叫道:“闪开闪开,邢老夫子到!”
围众忙闪向一旁,向源头看去,再次哄笑。
只见大汗淋漓的焦雄背驮着有些不适应的邢老夫子,炮竹一样窜至现场急停,那邢老夫子匆忙下地,歉然道:“刚蒙贤昆仲代付了酒资,现又不计身价以躯代步,老朽愧煞,愧煞!”
焦雄不太习惯应付道谢者,只是傻笑抹汗不停。
下面一番解释就不用提了,对于能被吸收为正式信徒,邢老夫子“欣然愧受”,并表示将“勉力至终”,再后被录入一个信徒新册,又发放了绣有拜月圣教标志的赤色“圣民”本,于人群中自赏众观去了,镇民们又听说持此本者有权收集民情上报圣教,羡慕不已。
再念了几个名字,都是当地久有善名者,镇民们也叹服圣教责人之公道,但当念到一个“吴老实”的人时,终声哄嚷,因这吴老实虽然真的老实,但也只是一个其家几代卖烧饼的主儿,他妻子也来自普通人家,若非像先前金有道那样使金银走后门用手段,谁也不敢相信他会成为拜月圣教主动吸纳的一员。
吴老实大概也全明白镇民们的质疑,站在案前又紧张又发抖,几欲逃走,那接引使察其状,命身后教众搬来一张椅子,供其坐定,才道:“乡亲们大概不理解吴老实为何能入选,是啊,他夫妻俩日夜操持一家烧饼铺,不算贫穷,也没有大富之财,即便行善,也只是送给乞丐一个烧饼,如何能与邢老夫子等人相提并论?但,这样的人,才是敝教最欣赏的,吴老实对内能养妻供子,侍奉父母,对外与邻友睦,不争小利,不嫉不妒不长舌,兼且殷勤经营,量力行善,看似不显眼,已是敝教所推崇的‘善民’,世上若少了金有道那类恶民,多一些吴老实这样的善民,世道也清平了。”
镇民们沉静琢磨,吴老实原有些矮躬的身体也挺直了,那邢老夫子叹道:“大智之言,中庸之道,老朽也受教了。”
日头西斜,热热闹闹的吸纳行动接近尾声,大部分镇民都散去了,镇长讨好地邀请接引使到府上渡夜,却被这接引使婉拒,原来教中规定,圣教接引使不得以任何口实扰民,夜里只能宿在野外,所以使者团还带了帐篷之类器具,最后,连镇长都给劝走了,不过这人眼珠转了转,似乎另有主意。
这刻,孟义才靠前,神秘兮兮地道:“敢问圣使,贵教……在江湖中的名称可是月魔教?”
那接引使一怔,转身警惕道:“你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
他身后的数名黑袍随护也成围逼来,摆开了谨慎架势。
孟义赔笑道:“圣使误会了,我兄弟要真有不轨之心,也不会现在就挑明让人生疑不是?实则敝兄弟身在江湖,颇为仰慕贵教,有意加入,但咱们有没有途径,所以,嘿嘿……”
接引使面色稍缓,摆手命几个护卫退后,正色道:“不错,在江湖上,敝教教名正是月魔——”哪知他话一出,一个少年持双斧冲上来,凶狠地道:“你们当真是月魔教的贼子?纳命来吧!”
不过这少年动作还未展开,就被自己身边那卖相不好的年轻人使劲扯住。孟焦一看,认出是同在一个酒馆吃饭的另一桌江湖客,看来是月魔教的仇人,只不过百姓们只知“拜月圣教”,又如此欢迎它,那少年二人一时联想不起来。
这接引使看着目的相反的四人,冷笑道:“本人是圣教的白袍接引使,专管百姓事务,并非职司武林的黑袍接引使,若为仇杀,你们找上我没用,若要加入,老老实实随着本使继续寻访地方,等数天后回归圣坛,自有教友接洽,所以,还请这位小兄弟克制!”说完,他一挥手,使团抬着物品行向郊野,孟焦自然聪明地噤口跟随。
那少年再要追上去,又被同伴死死拉住,只能看着“仇人”们越行越远,他只好停了努力,回身怒道:“罗庆哥,你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报仇?你不是说,我大哥程刚是被他们杀死的,我爹爹嫂子也可能被月魔教抓走了吗?”
那罗庆吁口气,松开他叹道:“虎子好兄弟,要哥哥怎么说你,这些人是月魔教的不假,但杀你大哥的是那魔头萧云,你杀了这些人,打草惊蛇,怎么报仇救人?听他们之意,过不久就会回老巢,咱们偷偷跟着,潜入他们的圣坛,伺机杀出救人,不是上上之策么?”
少年虎子乍出江湖,主意没他多,只能点头赞同,还是不放心道:“罗庆哥,咱们程罗两家世代的交情,你那日到我家告诉了我爹爹和嫂嫂久出不归的真相,并答应带我入江湖报仇,可不能不作数!”
这罗庆拍胸脯道:“虎子你既然都说程罗不分彼此,共进同退,我罗庆还会骗你么?唉,只是哥哥我的仇家到来,你也莫要坐视不管才好。”
虎子双斧空中一碰,承诺道:“哥哥放心,我自小修习程门斧,虎狼也擒杀过不少,跟人打,正缺练手的呢!”
再说那边,孟焦想不到的是,这月魔教接引使团,竟真的于荒郊随便寻了个地方大帐篷栖宿,这姓白的接引使见两名大汉确实表现虔诚,就默许了他们的跟随,连睡眠的空间都给二人置留了出来,孟焦最擅沟通,很快也与使者团中的所有人基本熟识了。
夜垂星起,淡淡的月光洒在几顶帐篷上,安逸平和。白接引使嘱咐众人早些休息,天一亮则登车行路,还没话完,就听到由镇口方向传来的喧闹声,众人觉奇,出帐篷观望,不久,就见一大群人抬着美酒礼物熟食到了帐篷前。原来这是以严镇长为首的相亲团前来慰劳致谢,白接引使秉承原则,拒不受礼,但这些熟食再抬回去也有些不近人情,在孟焦的建言下,正好原地大摆筵席,教民同乐,孟焦与白接引使严镇长一桌,其他的人包括邢老夫子吴老实等新晋教徒,到到了现场,轮番向主桌敬酒,白接引使言不胜酒力,正好由孟焦代饮,更增加了交情信任。但那金有道却不在人群中。
夜宴很晚才喧闹中完毕,那严镇长主动命前来的镇民们带回了诸般杂物。
原野再次静了下来,众人多少都喝了酒,醉疲交加,正好大睡,忽然那白日受挫的金有道带着几名家人抬着几口箱子鬼祟现身,看来,他是拿捏着时刻的,其目的也没甚机密,表面上说是一个普通信民对圣教的孝敬,私下之意当然就是贿赂,若此达成了,即便一时还入不了教,也可以先从恶民册里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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