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莎皱着眉,“这是老式的冷冻仓,季鹭,无论如何你都……”
她却看了看身旁的吉莎婆婆,嘴角弯了弯,轻轻问,“我要是进去了,是不是就出不来了?”
吉莎一愣,似乎是在揣摩她的话,不一会儿,就急急道,“你不能进去,这个冷冻仓……”
这时,飞船智脑处连续爆出五次警告,要求飞船立刻停止航行。
全船舱内警报红灯闪闪烁烁,催催嚷嚷,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因为是老式飞船,需要手动停止,于是吉莎赶紧到中控室,走时还不忘一句,“季鹭,你别冲动,等我回来再说。”
吉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空荡荡的冷冻室里,黑漆漆,散发着漫漫冷气。
安琦搓着手,低垂着眼,头也看着地,不说话。
吉莎话的回音似乎还未消退,可是季鹭又怎么会听。
她看看冷冻仓,那未知之地,即将冰封她所有的意识,这个未知之地,也是黑秃秃的,一如舷窗外的宇宙,冷情,又暗藏险意。
她向一旁脸上挂着泪痕的安琦,叹气,“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进这个冷冻仓?”
安琦小小的身子明显一僵,他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季鹭,好久,才有了动作。
“你要先把冷冻仓的扣压打开……”
安琦稚嫩的嗓音渐渐远去。
在身体被冷冻之前,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走马灯。
反反复复是柯尔托最后帮她脱离险境的画面,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的画面,她在美院的日子,与不同年龄时所交不同朋友的相谈甚欢的画面……
很奇怪,居然就是没有他。
然而,在身体被冷冻,意识渐渐迷失消散时,她却想起了他。
原本并不怨恨他,只是在这一瞬想起了他的不告而别,竟有了难以言语的委屈和不甘。
直到她沉沉睡去,变得和这宇宙一样,隐于黑暗,埋藏自己,难以寻觅。
却不知道,在这个宇宙中,有一个人,寻找了她很多很多年。
……
有一丝亮光透过,渐渐地,越来越多丝丝缕缕的亮光相互缠绕,变成了刺亮刺亮的一片模糊,她努力地眨了好几次眼,才看清自己身处的世界。
再睁眼,恍如隔世,眼前的世界真实得令她有一瞬的怔愣。
她冷冻沉睡,在黑暗阴冷的梦境里,一个人飘零,内心的孤独寂寞不用说,而是长期以来的反面情绪一直压抑着她,就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吞没了自己,而她却找不到逃离的路径。
那种感觉,在她醒来后,就不想再去回忆了。
眼眸自然地看着上方的一片天地,手指下的触感很温软,她似乎是躺在一张小床上,入眼的是船舱无缝的奶白四壁。
她想转头看看旁边的景象,却突然被人制住,她的头动弹不得,更令她心生惊骇的是,她的手脚也动弹不得。
她看不到那个人是谁,只能感受到他温暖的指腹。
“季鹭,孩子,你先别动,医生说你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不能有其他动作。”
是个熟悉的声音,季鹭想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在冷冻仓内待得太久,全身反应都很迟钝,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吉莎婆婆的声音,还是充满了慈爱温柔。
可是,她也能明显感觉到,现在制住她的这个人,并不是老态龙钟的吉莎。
“我是安琦,季鹭姐姐。”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头顶处盘旋。
季鹭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声音很哑,低哑到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她确实是慌了。想起似乎是不久前,吉莎说这个冷冻仓不能进,而她执意孤行。
现在她的手脚不能动,连话都说不出来,难道……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眼里的惊惧,为了安抚她,安琦放开了对她脖颈的禁锢,少年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看着季鹭,说道,“姐,你别怕,没什么的,就这个冷冻仓老化了,所以你才醒的,你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过也幸好这个冷冻仓老化了,你才……”
“安琦,学校的作业你写完了?”吉莎婆婆稍稍拔高声线,带着训斥的口气,安琦立即就闭嘴,安静地离开了。
季鹭只能发出一些低哑难听的声音,吉莎走过去。
入眼的吉莎似乎老了很多,但仍然精神矍铄,眼眸慈爱温柔。
此刻她看着季鹭的眼神有些无奈。
吉莎叹气,“季鹭,你睡着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百年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