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和静依又在山脚下歇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便上了马车,缓缓地向封城方向行进。
“元熙,晴天哥哥只怕是还要再忙上几天,所幸也不会耽误了过年。这次回去后,就要开始张罗着年节了。这些年来,晴天哥哥一直是没有回过自己的家的,我也不敢问他,生怕再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你没问过你师父?”
“问过,可是师父只是摇头不语。问过几次后,我便知道晴天哥哥是不愿让人提及他的身世和过去了。”
“你师父会不会来?他现在在哪儿?没有与你们联系过?”
静依摇了摇头,“他老人家向来是居无定所。七年前肯在候府待那么长时间已是奇迹了!这些年来,他总是行踪飘忽不定的。谁知道他又去了哪儿?”静依突然失笑道:“难怪晴天会叫他怪老头儿!还真是呢!”
元熙也是一咧嘴道:“你那个宝贝师父的脾性还的确是怪异!话说回来,若是没有一个这样怪异的师父,怎么会教出晴天这样的怪徒弟来?”
“晴天的脾气却是执拗了些,不过也不上怪!他只是喜欢率性而为,不喜欢被这世俗之事给拘着罢了!”
元熙听到静依为晴天开脱,撇撇嘴道:“率性而为?我看该说他是肆意妄为才对!哪有看心情给人家瞧病的?我看他呀,是继承了你师父八成的医术,那怪脾气却是继承了个十成十!”
“若是被晴天听到你这番言论,定是会和你斗上一番的。”静依突然转头细看着元熙道:“晴天哥哥也会武呢!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更厉害些?”
“这还用问?自然是我要厉害些了。他主攻的是医术,不是武功!”元熙有些洋洋自得道。
“那可不一定,晴天哥哥可是个天才,学什么都是快的很呢!”
元熙的脸一黑,似乎是有些不满意静依向着晴天说话了。可是偏静依不看他,而是用手逗弄着一旁卧着的小白虎儿!那小白虎伸出爪子,和静依的一只手闹腾着。这一人一虎玩儿的倒是怡然自得!
元熙恼怒地瞪了小白虎一眼,小白虎只觉得马车里陡然变冷了!只觉得一股极为冷冽的气流自元熙的方向向自己袭来!小白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弱弱地看了元熙的方向一眼,自己貌似没有得罪这个人吧?可是为什么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光像是外面的西北风一般,不!应该说比外面的西北风还要瘆人!
静依虽然没有察觉到元熙的异样,可是察觉到了眼前小白虎的异样!静依不解地看向了元熙。只是她一转头,这元熙刚才还冷冽如冰的神情,便转为了一幅淡然无事的模样。
小白虎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这是什么人哪?怎么变脸变得这样快?
静依不满道:“你干嘛吓唬猫儿?”
元熙一脸的无辜道:“我何时吓唬它了?你要是怕我吓唬它,那不如让它到司画她们的那辆马车上去好了。这样离我远了,我总不会再被你怀疑了吧?”
静依瞪了他一眼,这个元熙!他以为他存的那点儿小心思她不知道?还不就是想着这样一说,自己将猫儿给赶出自己的马车?真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大男人,做什么总是与一只小老虎较劲?
静依哪里知道元熙这是在与一只老虎争风吃醋!若是被她知道了,定是哭笑不得!
因为杨村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运过去的药材也是够用了。所以回去时,便不着急了。元熙吩咐人们一路慢行,尽量地不让静依劳累。虽然一路上是官道,可是毕竟前阵子下了雪,路面上又因为化雪而结冰,所以路上也并不好走。
“元熙,表姐夫到了吗?”
“没呢。听说是路上出了些意外。现在正往这儿赶呢。”
“那,暗阁的人可有消息传回了?”
元熙看了那小白虎一眼,轻道:“消息倒是有,可并不是关于平南候府的。而是关于英国公府的。”
“表姐夫?”
“嗯,皇上下旨,将英国公的嫡女配与了贤王为正妃。”
“什么?”静依高叫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此事可是当真?”
元熙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这会儿只怕是钦天监已经是在挑选良辰吉日了!”
“难道表姐夫此次前来,便是因为这个?”
“极有可能!他对外称是到离咱们封城不远的地方处理一些府中的庶务。后来受平南候夫人之托,给你带封家书,顺便再捎些东西。”
静依这才喃喃道:“这么说,果然是因为此事了。之前传出是因为平南候府的事,也不过就是个幌子。元熙,英国公府的嫡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心计如何?”
“我对此人也不甚了解,虽然我与海朋的关系不错,可是一直都是在暗中的,与他的妹妹却是没什么往来。再说了,这些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除了你,我哪有心思关心旁的女子?”
静依脸一红,“那你可派了暗阁搜集有关她的资料?对了,有关贤王的资料也一并命人带过来。我想看看。”
“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怎么?开春后光是平秋县治理风沙的事儿就够你忙了。你还想着要掺合这些?小心累着你自己。”元熙不悦道。
“我没事儿!又不用我自己动手,左不过是假旁人之手罢了!再说了,咱们在京城留了暗阁的人是为何?还不就是为了多加留意京城各大府第的动向?现在不用,怎么?你还想着再让他们闲上几年不成?”
元熙被静依的话一噎,反倒是笑了起来,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静依的额头道:“你呀!罢了!随你吧。总是这样不服输的性子!只是有一样,万不可累着自己了。至于那个杨小姐,你看着办吧。只要不是太过分,让杨海朋下不了台面就行。”
静依嗔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他到底是我的表姐夫,就算是顾念表姐的情分,我也不会让他太难堪的。不过,你似乎是笃定了我会给那个杨小姐使绊子?”
“你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愿与人为难,但是前提是那些人不能惹你,不能为难你的家人!现在皇上的旨意一下,只怕是你表姐和杨海朋要被夹在了中间。你与顾雨的关系再亲厚,也只是表姐妹。可那杨小姐不同,她可是杨海朋的亲妹妹!若是杨海朋以后有事儿明里不帮贤王,不得让他母亲将他给活剥了!再说了,那顾雨在英国公府,过得本就不是太舒心,若是杨海朋再偏向于我,只怕那英国公夫人定是以为是你表姐挑唆的。只怕你表姐的日子会更难过了。”
“你到是个聪明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杨海朋能不能想到这一层,他总归在大事上聪明,可是在小事上,却总是糊涂!”
元熙淡淡一笑,“他不是糊涂,而是装糊涂!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妻子。你让他如何?”
静依摇了摇头,“这是借口!他若是有你待我的这般心思,哪里会容许静姐受半分的气?”
“那倒是!他哪里有我这般体贴入微!”
静依看他又有些洋洋自得的样子了,忍不住啐了他一口道:“你还有脸说?表姐夫再不济,屋里却是只有表姐一人!你呢?可是忘了你母妃赏的那四名美人儿了?”
“我可是冤枉呀!依依,这四名美人儿,我当时可是有心要推了的。是你没反对,反倒是平静地要了。如今却要怪罪起我来了!”
静依看他突然又装作极为委屈的样子,‘扑哧’一笑!“你个没羞的!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说到这儿,静依收了笑意,“说起来,那四名美人儿来这儿的时间也不短了。她们的底细,咱们也都摸的差不多了。元熙,咱们是不是该让她们发挥一下她们的特长了?”
元熙一挑眉,“你都安排好了?”
“这不是与你商量嘛!回府后,我想着便将她们安排到你的书房去伺候,你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每天对着四名美人儿,我哪里还有心思处理政务?你就不怕我荒废了政务?”元熙将头偏过去,紧帖着静依的额头道。
静依低低笑了两声,“你倒是好艳福呢!一下子,便多了四名美人儿伺候!真是难得!”
元熙也是低笑了几声,在静依的脸颊上偷了一口香道:“便是再来四十名美人儿,也及不上我的依依的一根头发!本王不屑瞧她们一眼!你也不许瞧!免得污了你的眼睛!”
“好了!别闹了。你说咱们是一次性的把这四名美人儿都料理了,还是留一个?”
“这还用问吗?你还嫌她们闹腾的不够欢?还想着再有下人半夜里来找到文华院了?”元熙不解道。
“元熙,你是男子,不懂女人的那些心思。若是咱们都料理了,只怕你那京城的母妃知道了,迫于压力,还是要再送美人儿过来的。到时候怎么办?还是这样置之不理么?最糟的是,那样,咱们还得命人查出她们的身家背景,效忠于哪个主子。你不嫌麻烦?”
“不会吧?咱们离京城这样远了,母妃还想着再送美人儿来?”元熙有些不信道。
静依笑了笑,“都说了你不懂女人!女人之间的争斗,从来是离不开男人的!不管是因为容貌、首饰、身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男人!这宫外的女子争风吃醋,那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宫内的,你以为会比宫外的女人更好相处?”
元熙挑了下眉,不语。
“你母妃虽是不怎么得皇上宠爱,可是到底是占了一个妃位!她性情温和,不喜争斗,又没有什么身家背景,是宫里的几个妃位中最好欺负的!若是你的府上所有美人儿被咱们处理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回京城,元熙,你以为你母妃的日子会很好过?”
元熙叹了口气!“唉!女人就是麻烦!我真是想不明白,这天下的男子为何会喜欢三妻四妾?而皇上又为何会喜欢三宫六院?难不成看着一群女人为了他明争暗斗,甚至是将他自己也算计在内了,他会高兴?”
“没有一个皇帝不知道这后宫争斗的惨烈!可是没有一个皇帝认为自己会掌控不了几个女人!你可明白了?”
元熙摇摇头,“我此生唯你一人足矣,再多一个,这里也是装不下的。我可没有皇上那样的气度,可以海纳百川!”元熙指着自己的心口道。
静依连连失笑,“明明是夸奖人的词,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听起来却是像在骂人!”
“我说错了吗?你看看皇上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他能叫上名字来的有几人?能说出她的喜好来的,又有几人?不过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罢了!有的甚至是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便在宫中孤独终老!这样的人生,对宫里的女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所以她们才会无以为乐,才会勾心斗角,以折磨人为趣!”
“想不到,你到是看的透彻!也是,要说这心思最狠毒的女人,定是出自宫里,可是这天底下命运最为悲惨的,只怕也是出自宫里了!”静依叹道:“只是这宫里的女人也是各有各的活法!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选!可是大多数人却像是飞蛾一般,明知是死,却也是抱了那么一丝的希望,盼着有朝一日能一身富贵!所以她们宁可拿命相搏,也要飞身扑去!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依依,你可是又想起了苏静微?所以才有此感慨?”
静依淡淡一笑,恍若那冬日里的一朵白梅,清华高雅!“元熙,苏静微的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初,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个与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一个男子相遇的机会。她若是不想入那宫闱,自是有的是法子!只要她坦言了自己的身分,皇上便是再中了媚药,也不是非她不可!可是她偏偏选择了入宫这条最危险的路!这也怨不得别人了。”
“听说,她最近过的不错。皇上似乎有意再为她晋位分,不过皇后似乎是不同意。”元熙淡淡道。
“皇后明知她向晋王靠拢了,如何还会帮着她?只怕正是绞尽脑汁,想要除了她吧。”
“这苏静微可是极为聪明,这一点,倒是与你想像了!”
“哦?你是指她靠上了晋王之事?”静依问道。
元熙点点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不简单呢!”
静依听了元熙这较为隐晦的话,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不急!我现在倒是盼着苏静微能多活几年,最好是等咱们封城治理的见了初效。你说,要不咱们暗阁的人也在暗中相助她一把,至少将她捧上嫔位,她才有资格,站在德妃的身后,那样,皇后的劲敌便又多了一分力量!让她二人在宫里斗个痛快,正好无理会咱们!咱们也好抓紧时间积蓄力量,才有可能为自己增加一分自保的机会!”
“好。暗阁的人,你可以随意调动!不必与我商量。”
“谢谢你,元熙!”静依说完,便将身子一歪,靠在了元熙的怀里。
元熙右手轻揽,鼻间传来静依头上淡淡的梅花香味儿!笑道:“依依,你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静依轻笑,“算!你待如何?”
元熙一愣,没料到这一次静依并没有过多的窘迫,反而还打趣起了他?元熙的眼底滑过一抹狡黠之色,笑道:“我待如何啊?这个的确是有些让人头疼呢!”说完,便低头封住了静依正在偷笑的红唇!
外面冰天雪地,寒风萧瑟,而马车内,却是无限旖旎,柔情浓浓!
“王爷,杨世子在前厅等候。”初一进了文华院禀报道。
“急什么?让他等着。就说本王现在正在为王妃梳妆,没空见他!”
初一闻言,唇角抽了抽,真的要这样转述给杨世子?自己会不会被杨世子给打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就这样去回他!他还敢闯进本王的内院不成?”元熙一边为静依盘发,一边冷声道。
初一偷瞄了王妃一眼,见其眼角的笑意甚浓,知道王妃定是不会劝说王爷了,只好悄然退出去,暗道,这下惨了!杨世子是没胆子闯进王爷的内院,可是王爷定是会毫不犹豫的踢出自己来!
果然,杨海朋一听便出手攻向了初一!初一是元熙的贴身侍卫,是由元熙的师父司航一手调教出来的,他的身手自然是在杨海朋之上!可是杨海朋的世子身分摆在那儿!他可是万万不敢还手的,只好是连躲带闪的飞身出了前厅。
杨海朋此时是怒气冲天!本来来了平王府,被告知王爷陪王妃去了杨村,心里就窝了火!自己早就命人传信过来,告诉李赫自己有要事,要来封城,可是这夫妻俩竟然还没回来!等也就等了吧!不过就是一日的事儿!可是没想到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等到他们回来了,这李赫竟然说在为王妃梳妆!无睱顾及自己?
眼看初一出了前厅,杨海朋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劈手就将身边的一张椅子给击成了碎片!只听哗拉一声,杨海朋看了看被自己毁掉的椅子,仍不解气!又一个手刀将紧挨着的茶几也是直接给毁掉了!
只听外面传来了一声长叹,“元熙,我早就说这套椅子不适合放在前厅,你偏不听,如今你看,被毁了吧?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又是封城最为有名的能工巧匠所打造,可是耗费了这封城百姓不少的心血呢!如今被毁了,咱们如何向封城的百姓交待?”
元熙听了淡笑不语,而他身后的初一则是心中暗笑,王妃好厉害的一张嘴!杨世子,你就等着被宰吧!
果然,静依进了屋子看了看地上的碎片,便摇头道:“杨世子,不知是何人惹你发了这么大的火?竟然是让你将这桌椅能直接给击成了碎片!原本我还想着找人再修整一番便罢了,如今看来,只怕是要非换新的不可了!”
杨海朋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这平王妃是自己妻子的表妹,现在一看自己毁了她的一套桌椅,竟是连个姐夫也不肯叫了!直接跟自己打起了官腔!自己这国公世子的身分,与亲王妃的身分比起来,可是差了不止一截呀!
杨海朋看了看被毁的桌椅,再看看平王妃一脸的心疼,而李赫那个家伙竟然是坐在了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杨海朋心里有气,可是现在自己对上的平王妃!是自己的妻表妹,而且谁让自己一时恼怒,毁了人家的东西,理亏呢!无奈,杨海朋只好对着静依做了个揖道:“是微臣一时失手,还请平王妃宽佑!”
静依一挑眉,问向初一道:“咱们这套桌椅,值多少银子?”
初一一愣,没想到王妃会问这个,但是一瞧王妃冲她眨了眨眼,便明白过来了,“回王妃,这套桌椅,是封城最好的工匠打造的,至少也值百两银子。”
静依一转头,“多少?”
初一一惊,看样子,自己是说的少了。又道:“回王妃,属下刚才说的是工钱,还没算这木料呢!若是加上这上好的紫檀木,至少也值千两!”
“千两?”杨海朋脸被气成了猪肝色,冲着元熙道:“李赫,你一桌一椅便值千两?你还真是会狮子大开口呀!好,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我陪!”说着,便拿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初一。
初一正要上前接了,便听静依缓缓道:“哪个说要杨世子赔上一千两了?”
初一要接银票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是接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平王妃!
静依笑道:“杨世子,本王妃这前厅,共摆了一整套的紫檀木家具!一张长案,两个独座儿,这屋子里你自己个儿数数也是能数的清楚的,共有十张椅子,四张小几,一张方案。一千两银子,只是一桌一椅的价钱。若是再算上这其它的,初一,得多少银子才够呀?”
初一笑道,“回王妃的话,这少说也是万两银子以上了,若是加上这长案和两个独座儿,大约是一万三千两银子。”
静依看向已是气得有些哆嗦的杨海朋道:“杨世子,你可听清楚了?一万三千两银子,再加上这前厅内为了搭配这套家具,本王妃特地命人置办的这些墙上的装饰物。这样吧,杨世子,看在你是我表姐夫的面子上,你就赔上两万两银子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