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没了父母的孩子。谢子枫心中泛起一丝亲切,温言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刘兄的家,岂不正如五柳先生的书斋乎?”
刘仁轨惊喜道:“谢兄居然吟得五柳先生的诗句!不错,在下的书斋便叫做‘人境’。”拉着谢子枫径自来到自己的书斋,指着屋里的书籍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岂不乐乎?”
刘仁轨的书斋虽然不大,却到处堆放着书籍纸张。有些书籍平展着,有些则卷成一团,看起来凌乱无比。谢子枫随手拿起一本书,讶声道:“逍遥游!刘兄居然对老庄的学说感兴趣。”
刘仁轨红着脸,有些羞赧地说道:“在下家贫,这些书都是从那些达官贵人府里捡来的。捡到什么就读什么,并不是喜欢老庄清谈。”说着用眼睛偷瞥谢子枫,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因此而看不起自己。
谢子枫摇摇头,笑道:“在下也很喜欢老庄之说,非但如此,管墨、孙韩的学说,在下都略有涉猎。”
刘仁轨见谢子枫并没有看轻自己的出身,心里十分欢喜,忙拉着他坐下来探讨起诸子学说来。说起来两人真的很有缘分:都是自幼失怙,家道中落,所读的书也都十分芜杂。两人从管仲的大国说,聊到韩非的治秦论,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等到两人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壶里已经没有水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刘仁轨点起一盏灯,意犹未尽地喟叹道:“只可惜,谢兄明日就要离开。不然真想与谢兄朝夕相对,坐而论道啊!”
灯下的刘仁轨浑身散发着柔和的色彩,谢子枫略微一呆,不由自主地问道:“刘兄是男是女啊?”
刘仁轨脸色一红,嗔责道:“谢兄在说什么?小弟没有听清。”
谢子枫尴尬一笑,忽地想起刘仁轨和雷烈的对话,问道:“刘兄,你和雷烈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你口中的谢大哥又是谁来?”
刘仁轨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怅然道:“谢大哥是渡鸦帮的帮主,雷烈则是霹雳堂的堂主。他们两个合起来,便是整个汴州城的混混地痞了。”见谢子枫脸色不豫,急忙解释道:“小弟并不是渡鸦帮的人,谢大哥也不是地痞混混。谢大哥他行事光明磊落,是真英雄,真豪杰!只可惜时间不够,不然一定要让谢兄见见。”
谢子枫见刘仁轨提起“谢大哥”时一脸仰慕,心里不知怎么居然有些吃味,嗤笑道:“真英雄当为天下生,为百姓死,缩在小小的汴州城,整日与混混痞子为伍,怎能当得起‘英雄’二字?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穿来粗犷的笑声:“哈哈,阿轨过誉了。俺谢映登就是个混混头子,哪里算得上英雄豪杰!”
刘仁轨脸上泛起喜色,急忙推开门,叫道:“谢大哥,这么晚了,怎么来小弟这里?”
谢子枫抬起眼睛,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闪进屋子。此人身材高大,整个屋子的灯光都为之一黯。这汉子蓄着短须,方脸阔鼻,果然是一副豪迈之相。只听他笑道:“俺听说阿轨被阿烈欺负了,所以急急忙忙赶过来,想要见见救了阿轨的真英雄真豪杰吶!”说话间瞥见了谢子枫,见他青衣短衫,从容不迫,暗喝了一声彩,热情地对谢子枫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公子救了俺的兄弟。兄弟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到渡鸦帮找谢映登便是!”
谢子枫本以为“谢大哥”是个行事不正的人,此时见他如此直率坦诚,大为惊讶,急忙收敛神色,起身回礼道:“不敢受此大礼。说起来,在下倒要感谢刘兄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呢。”
大汉哈哈笑道:“俺叫谢映登,表字明辉。你就叫俺谢映登罢!”
刘仁轨在旁边嗔责道:“明辉哥,我们平辈相交,称呼表字才显得亲切。”
谢映登撸了一把短须,大声笑道:“难怪你叫俺明辉哥。不过俺还是喜欢叫你阿轨,比正则好听得多!”
谢子枫见他说话风趣自然,心生亲切,嘿然笑道:“那么小弟就学学阿轨,也叫你明辉哥吧!小弟谢子枫,荥阳人氏,并无表字,却省了你们二位的麻烦。”
谢映登微微一愣,忽然大笑起来:“妙极妙极!子枫行事大方,不拘小节,是我辈中人!走走走,与俺到渡鸦帮喝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