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里返回路过龙溪镇,林木森对王建华说:
“我不回钱北了,失火的事,公社也只让我协助一下。建华,麻烦向蔡支书说,我要汇编水利资料。”
王建华没吭声,陪着林木森到渡船码头,着他上渡船,过了河,慢慢登上茧站码头,林木森进了龙溪茧站大门后王建华才离开。林木森知道王建华在对岸望着,但他头也没回一下。
林木森躺了一下午,浑身无力;他感到空虚,整个大脑里一片空白。
王建华认为林木森是因在徐武哪里撞了壁,自责心计太重,“无颜見江东父老”;王建华感到内疚,不应该把木森拖进来,使他陷入这无端的烦恼里。
湖兴人面子观念重,据说还有来历。据《史记》记载,项羽与叔叔项梁“避仇于吴中(湖兴)”,恰逢秦始皇东巡经过湖兴,项羽在城边掩浦偷秦皇舆并放言“彼可取而代之”。公元前二零六年九月,项羽在吴中起兵反秦。所举之兵都是乌程(湖兴古称)的宾客及弟子和附近各县的,即所谓八千“江东子弟”。项羽直捣咸阳,推翻秦暴,自立西楚霸王,谁知垓下之战,兵败刘邦,项羽长叹,“无颜見江东父老”。自刎乌江。据说,因项羽起兵时兵屯于今湖兴主山弁山。项羽被江东父老封为弁山之神。有此先例,湖兴人自然格外注重面情。俗话说,“捡起面子,破了里子。”世上事就这样,有诸多的无奈何。
王建华并不知道其实林木森是已改变对事情的态度。
林木森改变态度的初衷是因为情谊,是“知青”之间的同命相怜的情谊。“知青”的情谊是什么?是一种淡淡的无奈的哀怨,是一种充满苦涩的切肤情感,是一种饱浸苦涩的同命情义,还是一种虚荣的应世感情。“今日樂相樂,别后莫相忘”是也;“知君命不偶,同病亦同憂”更是也。试想,若非这种情谊,即使朱德江、肖俊文出自种江湖义道,有意袒护,而处处政治掛帅的杨慧丽也因此避开现实,谎说不知情。
昨晚,林木森听姨妈所说,儿女牵扯父母的半片心后;他处身置地想了很久,“知青”尤如独苗崽,无端更添三分忧!徐武的选择的确很难,一边是“饱受白眼,扎根农村”;一边是“救火英雄,有望‘招工’”。“人或譽之,百說徒虚;人或排之,半言有余。”想想同是在这龙溪茧站的宿舍小楼,一楼一底,荣辱两重天!
林木森持疑,事情摊在自己的身上,能挺身承担否?上二医院时,林木森已经决意放弃对徐武的劝说,何去何从,由徐武自定。徐武敢担事故责任,是英雄;徐武回避事实,也事出有因,“人为名声累”。林木森明白了事情的开端,为什么王宏铭就交代他退避三舍。民间的事盘枝错叶牵涉广,以“知青”的身份公开与人叫板,显然微不足道。虽然乔巧蒙冤受屈,张国庆、田树勋都是精明人,他们已定下肇事失手,自然会舀出焀实证据,使乔巧也无口可辩。还有,姨妈对罗老八明显的憎恶,使林木森心底就有一种懒散态度。林木森自我安慰道,这是乔巧命中一劫,何况,现社会上比她冤屈更甚者大有人在!
想当初,金德江因钱红英和陈革明好而失恋。徐武却不以为然,说:“德江放不开,天天喝酒。”林木森反诘:“如果慧丽与你分手,你会怎样?”徐武豪气万丈,说:“向**保证!各走各道,决不借酒消愁!大丈夫何愁无妻。”事临头,却闯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一个情字,惹得众生为之狂!
再想起罗老八对乔巧的贞操得比她有纵火的嫌疑更重,急不可待要乔巧离开红旗茧站竟然是为了躲避薛长笀。男人醋劲也这么大吗?林木森不由笑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时的林木森因之李金凤的溺爱,沈梅英的娇媚所笼罩,丝毫察觉不到爱情的真谛。系绊他心底的恐怕只是朱丽雯的情意。“我爱的人走了,生活在爱我的人怀抱中,是永远领悟不出什么是爱!”
这也是人生的一种悲剧。只是目前的林木森并没有觉察到。
想明白了,肚子也饿了。林木森想去食堂弄点吃的,天已黑,又怕给徐桂香添麻烦。正犹豫,徐桂香叫门来了:
“木森,木森,你真的在房里。怎么不开灯?要不是沈书记来电话问;我都不知道你在宿舍。”
林木森说:“好累。躺了一会,没想睡着了。”
徐桂香说:“没伤着吧?戆头!我兄弟真是戆头,真的是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呀!要是――呸,呸!呸呸!菩萨保佑木森平平安安,大吉大利。肚子饿了吧?你先给沈书记回个电话;我这就去弄饭。”
沈心田正在开会,电话里乱糟糟地。听到林木森的声音,他舒了一口气,说:
“没什么事情。木森,下午老蔡说你回龙溪了,可问谁,谁也没见到你。宏铭有话同你说。”
王宏铭很兴奋,说话声音也大:“木森,县革委马主任刚才还在电话里问你好!他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材’。木森,听见没有?公社党委,革委的同志都让我问你好!好了,早点休息。”
不知是激动还是疲惫;林木森直到重新躺在床上,才把“蔡阿毛的电话”,“马主任的问候”与“公社党委,革委开会”联在一起,他敏感到是对“火灾事件”的处理作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