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在沈宝根家绘绣样,田树勋却满个钱北街寻他。-< >-/
早上,林木森犹豫了好一阵,舅妈当他会去金娥家吃中饭,便让金凤准备进门礼。可转身没见人了,林木森还是去了大队部。
蔡阿毛见林木森的情绪不高,略忖,笑笑说:
“忠良等了你一会。他要去公社开会,我们走吧。”
林木森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蔡支书,我还是认为此时上田家港工程不妥。说声就‘雨水’了,地表水已上升,土里含水量增多,田家港又是河堤工程,一拉直,原来的河堤大多会被削动,甚至会新筑;清基不牢,会留下隐患。”
蔡阿毛递支烟给林木森,点燃;抽了几口,蔡阿毛说:
“木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林木森一笑,说:“听说什么?蔡支书,是哪些传说吗?蔡支书,你信吗?”
蔡阿毛笑笑,说:“说实话,半信半疑。”
蔡阿毛的确是说的心里话。都说钱北是条“困龙”,说信,没有科学依据;说不信,蔡阿毛也无法解释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远不说,他和永安的蔡阿田、田树勋的阿爸田阿兴三个人仿佛就是一个实例。
一九五八年,蔡阿毛、蔡阿田和田阿兴三人参加“钢铁大会战”,因表现突出,正赶上“建设人民供销社体制”,三人都有高小文化,一起参加了培训学习,三个人都分到龙溪供销社。即将返回时,田阿兴出了“工伤”,留在了县供销社里。二年来,他和蔡阿田作为“重点骨干”培养,而几乎同时,蔡阿田去了红旗茧站,他担任了钱北大队党支书。几年下来,三个人表面上起来差不多,实际上的差距心里都明白。田阿兴说是县供销社的一个库房副主任,副股级,可身份是国家干部。蔡阿田说是红旗茧站站长,可进了公社党委,其职务也算得半个公社领导,正股级,身份也是县里备案的国家干部。只有蔡阿毛,是钱北大队党支书,职务也算得“正股级”,身份却是农民。
从公社“电力办”再次返回钱北大队党支书的岗位,有天晚上,望着过早显露出白发的娘子,蔡阿毛说:
“这些年苦了你,来钱北真是条‘困龙’!”
阿毛娘子心里也羨慕阿兴娘子、阿田娘子,男人有工资,她们不用去田里爬、地里滚。见男人的语气沮丧,阿毛娘子紧紧偎依男人怀里,温情地说:
“这有什么?人生两只手就是来劳作的。他们分居两地有什么好?我只要天天见你,心里就高兴,夜夜睡在你身边,心里才踏实。”
每当蔡阿毛想到娘子的话,心里就热乎乎地。
蔡阿毛说:“走吧。木森,有些事说不清楚;我还是一句话,只要对生产有利,社员愿意干的事,就支持!这样,木森,你去了多,有什么事同我说,我来处理。”
庄户人惜土似金;田家坳拉直田家港,港渠共道,还可增加二亩三分地,社员们干劲很高。蔡阿毛陪林木森来到田家圩,七队队长田阿旺和田树勋把他们奉作上宾,好烟好茶地招待,弄得林木森挺不自在。
到田家港工地,李伯林和蔡小毛正在“放样”。利用一边的河堤拉直,另一边按三米五的距离作堤;田家港南连青龙港,北接南港,形成“港渠一体”。(使上田港水经田家港到南港,注入小龙潭。这便是所谓“珠入龙嘴”)其实,整个工程李伯林和蔡小毛完全胜任;或许是“名声累人”,大家硬要林木森“把关”。果然,削曲拉直,好几处的河堤要完全重筑。
透过落叶的桑林,可以见上田港的一弯清波,林木森不由想起和阿淦给上田滩“放水”时偷菱角的情景,刚露出笑容,一个寒噤袭来——怎么没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林木森顿时傻了。
蔡阿毛见林木森紧蹙眉结,怕他又钻进“珠入龙嘴”的牛角尖里,便与他回了村。七队的一帮青年人己把河港下水处“围堰”,准备捕鱼……青年人累点没关系,力气使不完;今天累得走路拖不动脚,回去睡一觉,天一亮,照样生龙活庑一个!田阿旺说他们要车干水,挑干河泥,然后再作堤,蔡阿毛放心了。
田阿旺硬留下吃饭;说:“正月里进门,哪有不吃饭的道理!”
蔡阿毛也劝林木森留下。七队的队委们作陪,加上李伯林,蔡小毛把张八仙桌围得满满地。
酒过三巡。田阿旺说:“林主任,龙溪公社的‘农规办’现在是你当家;七队这次的‘修渠改道’所占的田、地面积,还得麻烦你办一下。”
林木森预料这是“鸿门宴”,但没想到是为了“改道占田减免税”。为了顺利推行“农改水利”,县里曾有项政策;新修机耕道,渠道所占用的田地可以扣除土地面积。这样,各生产队对“改道修渠”兴趣大增;一来新占用的田地免交税赋,二来原来的路“复耕”后三年不交税。一来二去,等于“白捡”一倍的田地。因为今年的“农规、农改”动静太大,全公社要免去近百亩的田地税,县里感到有压力,提出“改道占田减免税”缓办,所以公社就一直卡着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