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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上簇,就如稻扬花,是养蚕的最后阶段。-< >-/-< >-/
生产队里几乎各家所有空闲的房屋全被租用,房屋搬空,清扫干净,墙脚撒上石灰,喷二遍漂白粉水。请蚕猫辟鼠;所谓“蚕猫”,只是一种象征物。养蚕农家最恨老鼠啮咬蚕种纸和蚕茧,世代传承着一种用蚕猫避鼠患的习俗。过去有卖的,每逢清明前后,蚕妇们都要到娘娘庙烧“蚕香”,在香市上可以购买到泥塑彩绘的蚕猫。“文革”破除封建旧习俗,蚕香不许烧,蚕娘不许拜,香市没了,蚕猫自然也没了。队里手巧的“蚕花娘子”用红纸剪出各式各样蚕猫图像,贴在窗扉、墙壁或蚕匾上。
畅开门窗,通风、干燥两天。晒场一片欢笑,社员们忙着打“地龙”。地龙便是蚕簇,先用搖把将稻草搖成单边绳,双绳合编时夹上铡切整齐的麦秆。麦秆卷夹呈圆柱状,长长的,还真象条欲欲腾飞的草龙。地龙抬进蚕屋,排列整齐,屋里一片金黄。轻轻撒上肥胖的蚕,也就两天,当簇上挂满蚕茧,蚕房里一片雪白,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气。
还有三天,茧站“开盘”;蚕桑分场的人全都到茧站报到。
林木森是新手,张汉春安排他在龙溪茧站柜台上秤,主要任务是学习论质收茧。这是重要岗位,心要细,耐得烦,人还得公正。
刚回茧站,沈心田亲自找林木森谈话。说:
“聞鼙鼓而思良將。木森,红旗茧站老蔡点名要你。红旗茧站任务重,全县的四十七个茧站,这几年红旗茧站一直在全县的的第三十六名上下徘徊。我和宏铭、汉春找老蔡研究了多次,主要是红旗茧站烘茧量太大,茧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打疲劳战,影响了蚕茧干燥质量。今年黄副站长又病了,老蔡一个人连轴转也忙不赢,你去协助他一下,怎样?”
林木森点点头;转身就去了红旗茧站。
蔡阿田是湖兴县蚕桑行业的“老模范”,人称“三把抓”。无论你舀怎样的蚕茧,他伸手抓上一把,掂掂,再抓一把,掂掂,第三抓补上十几粒,一秤,正好一斤。从县里在公社建红旗茧站起,蔡阿田就任站长,十几年来兢兢业业,深得行业的好评。
一见面,蔡阿田紧紧握住林木森的手,说:
“木森,去年开‘知青表彰会’,我就想,能和你一起工作才畅快。果然我们有缘。欢迎你!”
林木森说:“蔡站长,我可是门外汉,从没收过茧。”
蔡阿田说:“木森,我要的是你的工作精神!今年你先掂个头寸,里里外外的事你帮着我盯着一些就行。”
林木森卖过茧。茧站“开盘”,一片繁忙。
码头上泊满载着银白的蚕茧的船;大大小小的船上,都是欢声笑语。早来的结了账,把船撑离码头,飞快地划进钱北港,大家成群结队地“逛街”。晚到的干脆派人去砍三五斤肉,找熟识的人家,到菜园里砍半篮青菜一炖,打个“牙祭”。这是不成文的“行规”;春蚕半年粮,图个“利市”。茧站的前庭人头攒动,人们接踵擦肩,忙着排队,上茧,评级,验斤,过磅,结账;笑声、招呼声、谈价争执,人来人往,嚷成一片。茧站门前闹哄哄,茧站里面却是紧张兮兮。蚕上簇结茧后,四天左右,将在茧内脱皮成蛹;约十天,蛹将羽化为蚕蛾,破茧而出。因此必须赶蚕在羽化前烘干茧,杀死蚕蛹。
进了茧站,林木森才知道:干燥蚕茧除了杀死蚕蛹,防止羽化,更重要的是要除去鲜茧的大部分水份,防止霉变。鲜茧层含水在2%左右,蛹体含水却在74-79%;要烘至总量的含水在5%左右,过干,茧层丝胶亲水性降低,导致溶茧时解舒不良。
干燥茧的烘茧柜一面是门,三面青砖勾缝,柜内一米五见方,高不到三米;铺着蚕茧的烘箔叠插在烘茧架上,推进烘茧柜,关上半寸厚的对扇门,由烧灶产生的气热进行干燥。干燥蚕茧由预热、控温和降温三个阶段进行。整个干燥过程中,箱内的热能温度、湿度和流速必须与蚕茧干燥的各阶段的工艺要求相适应。单以温度而言,预热为60-70c,控温为0-20c,降温为50-60c。
红旗茧站的烘茧量大,茧工打疲劳战,影响了蚕茧干燥质量。林木森没收过茧,放下行李,便跟着烘茧工工艺流程;他发现供应热能的烧灶人员是以经验来判断控温的,由于烧灶人员与烘茧工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及时配合,热能的供应不时出现反复。
烘茧灶的火候由低到高,又由高降低必须精神集中;稍不留神,控温时间偏长会使茧层过干,提前降温又会使干燥时间延长。围着烘茧柜转了两圈,林木森注意到给烘茧柜提供热能的是三根热气烟道,降温全凭柜顶二寸粗的透气口;同是供热、降温,如果换一个方式,烧灶的不撤火,而通过开、关烟道不也能控温吗?只是关闭了一、二根烟道后,多余的热能怎么办?林木森再一,六个烘茧灶一字排开;如果几个串通,不是单灶运作,而是把多余的热量转入另一个烘箱里去。这就要调整各烘灶之间的工作程序,使一组烘箱按干燥的程序分别处于预热、控温和降温的三个受热阶段之中。还有增加柜顶降温的透气口,也做上“活门”,降温的程序不更灵活便利了吗?
林木森和几个烘茧工一说,大家听了倒是都点头,成不成又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似乎说:你是领导,你说行就行,我们照办;出了问题别怪我们就行!
林木森犹豫了。
林木森回到宿舍,反反复复地琢磨;丁小六来了,拖着他去了食堂。老丁头炒了几个小菜,父子俩趁开盘前,邀林木森喝两杯。
林木森向丁小六提了要改烘茧灶,丁小六一听,眼睛瞪得象铜铃,脑袋摇得象货郎鼓,严肃地说:
“木森,茧站可不是收购站,烘茧可不是儿戏,几十年的工艺;你当是芦蓆、黄麻、红萝卜?我的林主任,你可千万不要冒险,一个蚕讯,累死累活也就十一二天。大不了我多盯几炉,你熬几个晚班,如果今年红旗茧站向前进了三四个名次,皆大欢喜。你动烘茧灶,万一供热影响了烘茧的质量,这可会砸全公社的‘饭碗’!”
老丁头却对林木森的想法颇有兴趣,他说:
“小六,别这样神兮兮地,动了烘茧灶,不还是在烘干吗?”
丁小六说:“阿爸,别同是烘茧,这里面学问可大了;我是质检,我有责任!再说,明天就正式‘开盘’,烘茧灶也不敢停火呀!”
老丁头横了儿子一眼,把酒杯一放,找来了蔡阿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