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额角泌出了冷汗;他知道,如此攀比,别说“大丰片”,恐怕“钱北片”也望尘莫及了!
林木森说:“他是不是准备废除生产队,由大队统一安排生产?”
陆宝林说:“兄弟真是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赵洪权真他妈的准备象良种场-样,实行‘集体农场制’。大队收回土地,组成专职的生产队;拟定养蚕,水田,旱地和畜牧四个大生产队……”
“好了,不说这些。”王莲花端上一碗红烧鱼块、一碟葱煎蛋,说,“这些五八年都实行过,办农场,办食堂,实行伙食供给制,结果行不通。来,木森,吃鱼;这鱼可是我娘家你的面子送的。”
陆宝林说:“正是正是。兄弟,我岳母娘说,前几天,她去削砖;几个多嘴的婆娘又说起‘粮食换木料’的事,她听着可难受了。说你正好路过,听见了;故意向我岳母娘打招呼,还说,‘伯母,我宝林哥来过吗?好久不见,挺想他的!’是不是呀?兄弟,那几个多嘴的婆娘听你这样说,可不好意思了。我岳母娘说,连林组长都惦着他宝林哥,我凭什么不能来女儿和外孙?就来龙溪了!兄弟,谢谢你呀!”
林木森一笑;心想,成天想着帮助别人,自己反被扫地出门! 他脸上掠过一丝阴郁,被暗窥的王莲花在眼里;正要问,电话响了。
是王宏铭打来的。他开口便问:“宝林,见到木森没有?”
陆宝林刚要说,见林木森拼命摇手;便打哈哈说:
“木森?他不是回钱北了。王主任,这得去问你的表妹呀?”
王宏铭说:“就是钱北来问;田树勋说他下午离开了钱北,不知去向……”
陆宝林说:“王主任放心!木森又不是孩子,我担保他、不、会、丢!”
王宏铭悟到了,说:“你……那好。有消息告诉我。”
陆宝林回到饭桌前,朝王莲花使个眼色;王莲花替他俩斟上酒,说:
“木森,姐姐在奶孩子,不能喝酒。宝林,替我谢木森兄弟一杯。好,谢谢你记着我这个姐姐!宝林说,公社给你在供销社招待所安排了宿舍?”
林木森说:“嗯。幸亏有了间房,要不我在钱北就得流浪街头了!”
王莲花说:“出了什么事?和……吵架了?”
“莲花姐,我……我被舅舅赶出来了。”林木森被亲情感染,把下午的事速说了一遍 ,“宝林哥、莲花姐,‘运动’上的事,我作得主吗?他不了解形势,大包大揽,这不是在逼我犯错误吗?”
“木森遇到委屈,头一个想到姐;姐真高兴!按你宝林哥说法,叫什么内外有别。来木森心里是真的把我们当亲人了。其实这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木森现在是‘公家人’,有言道‘忠孝不能两全’;干革命工作,有时连父母都顾不上,又怎能明知是错而去犯呢?好了!再和你宝林哥喝一杯就吃饭。”王莲花不以为然地说,“木森,依姐,被赶出来了是件好事。有眼不识金镶玉!姐早就说过,龙溪配得上我木森兄弟的只有王琳一个……”
林木森-听,急了,忙说:“莲花姐,千万别这样说,传出去可不得了。别人还以为我嫌穷爱富攀高枝呢?”
王莲花说:“什么高枝低枝?自古美女爱英雄。我木森兄弟是人中龙, 王琳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宝林你别作出副苦瓜脸来;怎么?他王宏铭知道找一个上海的大家闺秀,就一定要我兄弟娶他那不识字的表妹?木森要作大事的,别说去杭州,就算到了湖兴城,他表妹出得了‘台面’吗?”
陆宝林眨巴一阵眼腈,没吭声。好在彘儿醒了,才把话题转开了。
林木森回到茧站,感到头很沉;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思想负担太重了。林木森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去找陆宝林、王莲花,因为整个龙溪只有王莲花反对与李金凤的婚姻。他沦落到被舅公奚落就因当初踏错了这一步。还有,是彘儿。刚才抱着彘儿他就想到了沈林;顿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味,儿子的笑靥浮现眼前,憨态可掬,牵心扯肝。一首《诗经》中词句涌上,“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生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想到“滿月”时,沈林哭闹众人哄不住,他拥入怀中,沈林竟破涕为笑;父子亲情,由衷而生。 首发 龙溪河水向北流29
林木森思绪万千,展纸碾墨,打开颜料,将笔一一理顺。略一思虑,取炭芯先勾画一只母兔,一身细柔绵密的纯洁白绒,正替一只幼兔舔毛,小兔依偎母亲怀中,顺着它好奇的眼腈,是一只警惕四顾的雄壮公兔;一家三口乐融陶陶,题笔书一字:“舐”。画毕,余兴仍浓,又画了一幅,“嬉”; 一对初为“父母”的兔子相依相偎,身下三只小兔有依附“父亲”腿间,有藏匿“母亲” 怀中,有嬉戏“父母”之间,仿佛正在“躲猫猫”。
收笔后,感到口渴,取出徐武送的煤油炉;炉锅茶杯长久没用,洗擦一番,点上火,闻双手煤油味浓,干脆洗了个澡。锅炉的水温乎乎地,倒也舒服;一杯浓茶,睡意全消。见画稿己干,素性作了绣稿,一番下来,天己放白,林木森顿时感到疲惫不堪,合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鼾声正酣,被一阵敲门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