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放肆的灼烧着并不是很高的城墙,数不清的鞑靼骑兵放弃了朝夕相伴的战马,用步卒的方式爬上了攻城云梯。
厮杀声到处都是,站在城墙上,钻进耳朵里的不死惨嚎声、闷哼声,而是喊杀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以来一直都只是试探性攻击的鞑靼人突然像疯了一样攻城,而且攻城的次数比以前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林克敌亲自在城头指挥战斗,不计其数的箭矢从城头倾泻而出,巨大的床子弩被投石机砸中之后四分五裂。
云梯因为被鲜血浸湿而变得湿滑,牛皮靴子踩上去之后一个不慎,一脚将身后的兄弟踹下了云梯。最前面那个鞑靼士兵险之又险的用手臂吊在云梯上,却可怜跟在他身后的六七个兄弟都被他这一脚送进了地狱。
有鞑靼士兵探头,马上就有明军士兵从城头伸出长枪,只需要轻轻一推,没有可靠立足点的鞑靼骑兵就会下饺子一样从城头掉落。
三丈高,不算很高,可是下面不满了箭矢和碎石,摔下去只能是个死。
偶尔有不知道说命好还是命歹的士兵摔在自己人的尸体上,勉强得意活命,却因为高处而下的震荡让他们浑身无力。
也许几天没攻陷老虎口,这些人就会比那些死了的倒霉蛋更加悲催,最后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手能动的人还好,能够用自己的弯刀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怜那些手不能动的,就只能眼巴巴的等死了。
“弓箭手,给我把西边的窟窿补上,奶奶的,人都死哪里去了,那边有鞑子冒头都没人看见。”
“狗娘养的杂碎,用金汁浇,烧死他们那些王八羔子。”
“舒乙,你愣着干什么,那边光膀子的汉子太厉害,给老子射死他。”
城头时不时传来的大明边军将领的呵斥。
一个只有一只眼睛却提着弓箭的家伙二话不说拿着弓箭就射,箭矢射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碎石也到了他脑后。
“噗嗤”
碎石钻进了年轻人的脑袋,箭矢射进了那个光着膀子的鞑靼大汉胸口。
鞑靼人的弯刀很锋利,长枪的枪头他们无法砍断,却能够将木质的枪杆弄断,一个手里拿着被削断了枪头的木杆发愣的边军士兵愣了一下,就这一会功夫,面前那个手长腿长速度还很快的鞑靼士兵就扬起弯刀割掉了他的脑袋。
越来越多的鞑靼人涌上城头,越来越多的战士战死沙场。
“大老粗,这场景,太过惨烈了。”身边年轻的士子轻叹一声道。
这个从江南赶来边境写诗的年轻人,很不凑巧的见证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又很不幸的被林克敌抓了壮丁。
姓刘名鹏字腾飞的年轻人上嘴唇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此时不大的眼睛里满是哀伤之色。
林克敌微微转头,看着这个生在南方却长着一副北方人骨架的年轻人淡淡道:“你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吧,看到这种场景,你就不怕?”
“怕!”刘鹏十分肯定地道:“非常怕!圣人都会怕这种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更何况我一个普通人。”
“趁着现在还有机会离开,赶紧走吧!大明的读书种子不少,可是真正能够像你这样来边关走一遭的人已经不多了。”林克敌怀着好意道。
自古以来文臣看不起武将,武将不喜欢文人,廉颇蔺相如那样的将相和,千古少有。更多的是武将仗着一身功夫欺负文人,或者是文人靠着两片嘴皮和轻若鸿毛的笔一字定下无数人生死。
像刘鹏这样的奇葩,真的不多。
大明开国以来,太祖重武轻文,成祖重武轻文,然后一代一代的,渐渐变得重文轻武。
如林克敌一般的边关将领有很多,他们身上背负着守卫边疆的重任,如果真的用军功来计算,他们现在或许一个个都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了。
可是他们得不到自己应有的待遇,因为大明容不下那么多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于是一拨人渐渐沦落,成为喝着兵血还要驱使士兵送死的冷血动物,还有一拨人想着明哲保身,在应有的职位上一动不动就是几十年,更有人因为没法适应这样的生活,选择战死沙场。
平心而论,林克敌不想死,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想死,所以他好心好意开口劝说。
不料这个年轻人却有些不识好歹,对林克敌的劝说置若罔闻,只是十分认真的看着林克敌的眼睛:“请将军借不才利刃一柄。”
林克敌略显诧异:“你要干什么?”
刘鹏摸着上嘴唇的黑痣咧嘴无声而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