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表情微僵,就像变成了屋顶上被阳光晒干的一只壁虎。
陈皮皮犹自伤感,看着他眼泪涟涟。
然后他注意到,叶苏师兄踩在木梯上的左脚,似乎根本没有接触到梯面,接着他更注意到,雨后清漫的阳光,洒在叶苏身上的淡白素衫上,散发出极淡而洁的光泽,就像玉石发出的莹光。
陈皮皮这才发现,原来师兄的境界比当年在观里时高出不少,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此时此刻的师兄正处于某种契机当中。
小道观临街有坊有檐,在雨后的阳光中有阴影,二人便站在这片阴影中,叶苏看着陈皮皮圆乎乎的脸庞,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陈皮皮看着他身上的淡淡光泽,压抑着心头的震惊与惊恐,颤声说道:“师兄,你到底吃了什么药,居然有这境遇?通天丸我一直留着的,如果你真要尝试破境,你可一定得先和我说,可不敢瞎吃。”
修行之道,越到最后越是艰难,便如同攀登险峰一般,最后几步总是最艰难的距离,叶苏身为知守观传人,早在十余年前,己经走到了修行道路的最深处,想要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谈何容易。
所以当陈皮皮看着屋顶上的叶苏,脚踩木梯如踩流云,素衫光泽隐现,明显处于某种契机之前时,以为他肯定走上了某种捷径。
叶苏当然没有吃药,即便是知守观最珍贵的的那些药丸,他都没有吃过。因为从开始修道始,他便一直坚信,修道之人一旦依赖于外力的辅佐,那么终其一生,便没有任何机会去抵达真正的彼岸。
直到陈皮皮连续说了两次,他自己才发现了某种异样。
站在小道观前的阴影里,叶苏沉默望着或远或近的民宅与坊市,默默感受着自己的道心,发现自己已经僵化了十余年的境界,竟然真的发生了某种颤抖,出现了一道裂缝,不由震撼无语。
长安城果然不走一般的城。
便在这时,藉藉无名的小道观,再次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名客人是位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女。
叶红鱼看着石阶上的兄长,身体难以抑止的轻轻颤抖起来,然后眼圈微红,两行眼泪悄无声息地流过她美丽的容颜。
叶苏看着石阶下的妹妹,眉头微蹙,有些厌憎说道:“哭什么哭?”
叶红鱼明如秋湖的眼眸里溢出的泪水越来多,她没有伸手去擦,而是看着他倔强不满说道:“他哭你就感动,我哭你就骂我。”
叶苏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些。
唯一能与昊天神辉相比似的便是人类的眼光,可以专注于一点,可以普照她想看到的世界,叶红鱼看着兄长,眼光委屈而倔强,就像是烤红薯被同伴抢走,却被哥哥骂没用的小女孩儿,余光却落在陈皮安的身上,充满了恨意。
陈皮皮的头低的更老实了些。
叶苏冷冷看着她说道:“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般无有比盯着师弟看,如果你再如此,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叶红鱼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看着陈皮皮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恨意与看死人般的意味,然而她的眼睛并没有被挖出来,因为愧疚到极点的陈皮皮,恰到好处地说话,化解了小道观石阶前这片尴尬。
叶苏看着陈皮皮微笑说道:“我与老师有些时日未见,想来他应该还在南海,至于我为什么来长安,自然有别的原因。”
陈皮皮好奇问道:“师兄,什么原因?”
叶苏说道:“我来看夏侯。”
稍一停顿后,他看着陈皮皮平静说道:“顺便看一看宁缺。”
他是知守观的传人,昊天道门的天下行走,如今不在世外修行,却涉足红尘,来到长安城,为的便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如果传闻是真实的。
如果宁缺真是当年宣威将军林光远的儿子。
那么,他便极有可能是光明神座所说的冥王之子。
虽然十几年前,昊天道门自行否定了光明神座的看法,让那场腥风血雨悄然而终,没有持续到最后,但叶苏并不相信这种否定。
因为天降异兆那年,他就在黑线的那头。
(有朋自远方来,我要接待,希望能喝的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