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对于鸡鸣时分就开始忙碌的宫人们来说是很短暂的,但顶着煎熬枯坐一夜的武茗暄却觉得很漫长。
一面担心桑清的生产是否顺利,一面心悬宁昱晗的大计是否能成,她就这样揣着一颗左飘右晃的心,歪在软榻上,睁着眼干耗了一宿。
冬季的阳光透过微黄的窗纸,斜斜地照在她身上,却带不起一丝暖意。
角落的沙漏缓缓流泻,眼看就是午时了。
武茗暄偏头看看那沙漏,眉心锁得越发紧了,“青浅,再去瞧瞧。”
青浅明白娘娘心里的担忧,听得吩咐,也不再死守着规矩,匆忙应了,一路小跑着出去。回来时,她耷拉着脑袋,咬着唇摇摇头。
武茗暄刚迸出一丝亮色的眸光再次黯淡下去,心底涌起浓浓的不安。
锦禾从旁取过浓稠的鹅肝粥,试了冷热,小心地奉给武茗暄,“娘娘,您不为自个儿,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好歹用些吧?”
“嗨,没消息不也就是没出乱子嘛!”青浅故作轻松地劝着,抬眼瞅瞅武茗暄的脸色,秀气的眉毛蹙起,“您要是不想进食,就闭着眼歇一会子。待会儿,姑姑和张公公回来,奴婢……”
青浅的话还未说完,外间纸鸢咋咋呼呼一声“木云姑姑回来了?”,成功吸引了武茗暄的注意。
武茗暄“噌”地一声翻身起来,因着急于得知沈木云打探的结果,竟忘了自己如今的身子不比以前,起得猛了,眼前一黑,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娘娘!”青浅、锦禾失声惊呼,抢步上前将武茗暄扶住,待她站稳了,仔细问过,没有什么不妥,她们被骇得发白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毕竟是从郡王府开始就服侍武茗暄的,青浅说话要随意些。惊魂稍定,她板起俏脸,嗔怪道:“您怀着皇嗣,万一有个好歹,奴婢们掉脑袋是小,您自个儿也得受罪啊!”
入宫才多久,这身子怎就这么娇弱了?武茗暄微微愣神,讪笑一下,没顾得上青浅,扭头便问掀帘进来的沈木云,“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桑姐姐那儿有什么不妥?”
适才的惊险一幕,沈木云恰好瞧见,也被骇得够呛,不敢耽搁,急忙回话,“娘娘别担心,华音宫母女平安。”
沈木云一句话先稳住了武茗暄的心,才近前慢慢细说:“初时是挺险,瞧着那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奴婢还以为……”瞥一眼武茗暄紧张的神色,转了话头,“好在皇后娘娘叫人送了百年老参给丽妃娘娘提气,总算顺利产下了大公主。奴婢怕人多想,没敢靠近。听人说,公主没有大碍,只是稍显不足,日后好生调养也就是了。至于丽妃娘娘,想是累极了,生产完就昏睡过去,现下还没醒。娘娘放心,最险的时候都过去了,又有皇后娘娘守着,想来不会再有什么。”
听完沈木云的话,武茗暄心头一颗大石总算落下。她双手合十,喃喃念道:“谢天谢地,总算没事!”眸光忽而一转,抿了唇,歪着头看向沈木云,“你是说……皇后一直守在华音宫?”
沈木云迟疑一瞬,点了头,神色有些怪异。其实,她早觉得此事有些不寻常。虽说是头一个皇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格外金贵,但皇后是不是紧张得过了头?
平日里,皇后对桑姐姐没什么特别,加上本身不曾生产过,照理应该避讳,是不会在华音宫久待的,怎么今日……武茗暄越想,心下越是不安,咬着唇思忖许久,眸光霍然一亮,“既然桑姐姐和公主都已无碍,想必崔院使已回太医院了?”
“回了,奴婢远远瞧见呢!”沈木云不解武茗暄为何突然作此问,满目疑惑地望着她。
武茗暄没有看她,偏头便对青浅吩咐:“去请崔院使,就说我有些不适,让他来瞧瞧。”
沈木云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但她是宫中老人,又摸不准武茗暄是否拿她当心腹,便没出声问,只拿眼将武茗暄上下打量了个遍,只觉面色比平日苍白些,稍显憔悴,却不像真有不妥的样子。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疑云却更浓。
青浅也迷糊着,娘娘分明没有什么不妥,为何还要请崔院使前来诊脉?可她什么也没问,领了命就往太医院去了。
桑姐姐母女平安就好,至于那件事,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张谦怎么还没回来回话,难道……昭阳殿有什么变故不成?武茗暄拧着眉在榻边坐下,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平定了心神,端起那盅鹅肝粥用起来。
沈木云一怔,侧目看向锦禾,想让她上前劝说两句。锦禾不待沈木云示意,已蹙眉上前,“娘娘,这鹅肝粥凉了有腥味儿,奴婢拿去热热,您再用。”
武茗暄垂首看着手上的鹅肝粥,忽然想起流落在外那两年的情景。那时候,别说是这般精细的鹅肝粥,就是白米清粥,也不是她吃得上的。
那么艰难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这么一想,武茗暄反而不愁了,淡淡一笑,“还是温热的。”三两下,快速用完,起身在殿内兜了几个圈,又回到东厢,往软榻上一靠,“锦禾伺候就好。姑姑,你去宫门处看着,若见崔院使来了,或是张谦回来,再来叫我。”说罢,拢着锦被,闭上了眼。
午后,各宫主子差不多都要小憩一会儿,宫人们便得了闲,伺候主子安寝后,三两聚在一块儿,做做绣活,或是闲扯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