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丁武哥,我是问你,你是怎样作报告的呀”?
“咱这个嘴能说个什么呢?可是人家哗啦坐了一大片,我估摸着能有上千人,黑黝黝的一片,那掌声怕得呱呱响,这一欢迎,我的心就通通的跳起来了,就连腿也开始哆嗦,不过哥心一横,牙一咬,想自己既然已经来了这个地方,装孬也不行呀,不然真把虎头山这块招牌给砸在手里了,我走上了台子,站在桌前,桌上还为我准备有茶水。我往台下一看,啊呀!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我的心更慌了,你想,这得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呀!我的两手也不知道怎样放好啦!我的眼睛也不知往哪里看才合适,我的头也在嗡嗡的响起来,最可恨的是,我的腿哆嗦的更厉害了,差不多浑身都在发抖。狗子!咱们打鬼子、杀汉奸,从没有这样哆嗦过呀!可是现在跟同志们讲话,这脚也站不稳了。我站在那里不住的咳嗽。可是喉咙里又没有痰,你咳什么呢?我就喝了一口水,实际上我哪是想喝水呀,我是在没事找事做啊!我一边喝水,一边心里在盘算,反正你头嗡嗡也好,心跳也好,腿战战也好,我是不管这些了,我是得讲了。狗子,你说我能老站在台上一声不响么?你不响,又上来干什么呢?同时我又想到政委的话,这是个任务,不然我回去怎样交代呢?一个虎头山特务连连长就这样熊么?眼前都是自己同志呀!我就大胆的说出了头一句,同志们,我这个人可不会说话呀!说不好大家不要笑噢!,不说还好,一说下面的同志们都笑了,可这笑并没有恶意,这一点我是能够感觉出来的,你想人家等你半天,有的同志拿好钢笔打开本子,在准备写,可是半天我说了句啥!不过笑声过后,大家又鼓了一次掌,我知道这意思是要我不要客气。旁边一个指挥员,也笑着对我说,丁武同志,你就慢慢的讲吧!,不要害怕,就像给自己战士安排任务那就讲,然后我就开始说了”。
听到丁武谈报告前的心情,狗子乐得哈哈笑起来了。
丁武对狗子继续说下去:“开始嘴还有点打嘟噜,不听使唤,可是慢慢讲下去,突然就顺溜了。我从咱队长奇袭赵家营,建立赵家营根据地开始,一直讲到一营打退鬼子进攻,剿灭两百多鬼子,这中间我也听不清他们鼓了多少次掌,后来头也不嗡了,腿也不哆嗦了,心也不跳了,我才从大家最后的掌声里走下台来。大家都来握我的手,当我一静下来真正端详着同志的脸,我的脸又有些红了!狗子!你说咱能讲出个什么呢?中午,同志们又硬要留我在营部吃饭,营长、教导员陪着。饭后,我一出营部的门,心里才算轻松了。这艰巨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从此以后,丁武沉默的性格,有些变化了,过去有话他都闷在肚子里,别人在谈笑的时候,他在旁边捏着草棒;有话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可是进山以后,一切使人兴奋的新事物,使他也想对人说说了。从这次作报告后,他的喉咙像被通开的水道一样,肚里有什么,总想哗哗的流出才痛快。
这天晚上,政委叫队员们分头开座谈会,要大家谈谈各人进山后的感想。在会上,大家都争着发言,兴奋地谈着进山后所看到的一切,特别是狗子,讲了那么多条条框框,在讲到各方面给予自己的教育,说得大家都感动的不住点头。
丁武再也压制不住了,他迎着昏黄的豆油灯光站起来,面对着大家,经过了那次作报告以后,他的胆量锻炼得大了。所以现在他对着他的战友讲话,一点也不感到什么了,何况还有许多话积压在他的心头,只有说出来才痛快呢!
“同志们!我平日不大说话,可是我并不是一个没有话说的人,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得说说,也松快松快”。
大家都惊喜地注视着他有点严肃的面孔,安静地听他说下去。“进山后,一切事情都使我心动,使我的眼睛更亮堂了,可是越感动,越亮堂,我就越常想到过去。大家想想,我们过去是什么样的人?过的什么日子?在给地主家扛活,吃不饱、穿不暖,还挨打受气!人家都叫咱穷棒子,走过人家的身边,人家都嫌脏,有时候实在忍不住饥饿,去地主老财家偷点东西,被人抓住又是打又是骂的,可是gcd领导咱,组织咱们一起打鬼子,进山来,军区张司令、王政委跟我们握手,陪我们吃饭;文工团把咱们的事编成歌,大家唱,戏台上演咱的戏,咱在台上讲,上百上千的人在为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