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惮见他将平南王府宝库布局的机密要事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心情颇为复杂,暗叹一声“此等可造之材不能为我所用,实为大憾”,不再听下去,一掌正中他头盖骨,送他去黄泉路上同成昆汇合了。
张无惮知道陈友谅很有料,可再听他这么爆下去,他生怕自己再实在舍不得除此祸害了。固然此地无人,他大可哄骗陈友谅可以放过他一命,将话套出来后再过河拆桥,但没人知道他食言而肥叫人不齿,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的,何必为了陈友谅这等小人拉低他的格调呢?
但当一个有底线的人总要有所舍,他站在陈友谅尸体前仍是忍不住叹了半天的气,看野狼都嗅着味道聚拢了,方才转身离开。
张无惮回到天鹰教分舵时,天都快亮了,折腾了一整晚上,他也是毫无睡意,干脆也不歇了,先押着赵敏,带着江别鹤的尸体去找了由他出资资助的三支起义军。江别鹤门面功夫做得相当不错,这些人对他也极为信服,说服他们相信此事费了相当的口舌,有两支义军惶惶中又有意改投他门下,也得相谈细节。
待他好不容易忙完此事,有心喘一口气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张无惮这三天不说昼夜无休这么夸张,可也着实累得够呛,待回到分舵,将身体摔在太师椅上,只觉浑身都散架了。
令狐冲早便跟他亲信打听他今日能回,早早就在大堂等着了,见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一看就话都不想多说,便将满肚子劝解的话都咽了,只上前来拖他回屋:“快去歇歇吧,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张无惮问道:“那个头陀醒来了吗?”收编整顿本就非一日之功,自不用这般拼命,他一连三天脚不沾地,还带着赵敏到处跑,正是要做戏给她看,为后续做铺垫。
令狐冲大怒,骂道:“头陀个屁,睡你的去吧!”连拖带拽赶他上床,在一旁亲眼盯他睡熟了方罢休。
张无惮一觉从天刚擦黑睡到第二日午间时分,再醒来只觉精神抖擞,还可以再战五百年,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方下床来,披上外袍简答洗漱过,正巧令狐冲闻声而来,忙问道:“苦头陀呢?”
“他伤得着实不轻,昏迷了大半天才醒,但这人内力深厚得叫人咋舌,又有你名下胡神医配的灵丹妙药,恢复得倒是很快。”左右无人,令狐冲才问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他既起了疑心,张无惮也没随便拿话混过去,冷笑道:“我是瞧着他这细作当得乐不思蜀了,借此叫他警醒一些。”说起来当真是一肚子的火气,范遥这卧底当得这般尽职尽责,别是再叫赵敏的人格魅力给感化了。他表意识定是不会,但潜意识中待赵敏很是亲近。
令狐冲少见他这般臭脸色,先哄了一通,啥啥“他算个甚么也值得你这般动怒,不行咱杀了就是”,看张无惮神色缓和了,长出口气,又委婉表示了一下“能不杀当然还是不杀”。
张无惮笑道:“放心就是,我还当真要了他性命不成?这人拎不清是真的,对明教的心也不是假的。”同他告辞后直奔范遥养伤的房间,见他精神萎靡横在床上,抬起手来用力拍了一下额头,歉意满面道,“都怪我只想着做戏务必要真,一时没把握好力度,叫右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范遥能为了卧底又是毁容又是装哑的作践自己,这人骨子里有一股难言的狠劲儿,闻言立刻道:“别别,那绍敏郡主十分机敏,要是叫她看出破绽来就不好了,正因你打得我这样重,才不会使她生疑。”
他说这番话时一脸的诚恳,很是满意张无惮对演戏的敬业。凭良心话来说,要不是他是当事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俩能是一伙的,实在是他真的快要叫张无惮给打死了。
张无惮看他这幅情态不是作伪,而且也一点都不像是受到了教训的模样,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在木着脸出神,听范遥道:“张兄弟,你将我们都掳来,所图为何?”
他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但牢记卧底的自我修养,对出了张无惮之外的人都不假颜色,早上时还试图出逃了一次,叫令狐冲哭笑不得给押送回来了。是以范遥只看出来张无惮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不知他具体在忙什么。
你以前是叫我张公子的,吃了我一通好打,好感度竟然自动刷到改口叫兄弟了。张无惮拉了把椅子在他身侧坐下,附耳低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听得范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张兄弟,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足智多谋,有你这等贤士在,何愁我教不能中兴?”
张无惮道:“我还得再忙上几天,叫戏演得更真一些。”这三天时间,加上江南花家的帮助,绝大多数人已经相信了他所说的江别鹤的真面目,小鱼儿和花无缺根据残留的蛛丝马迹的文件确定了江别鹤正是二十年前的书童江琴,带着他的尸体去了光明顶。
赵敏已无用了,张无惮不用再时时将她带在身边,也就不用再近三天不眠不休这样折磨自己了,他大可以假作繁忙,溜出门就去喝茶。
嗯,要喝茶当然少不了令狐冲了,张无忌就算了,他留下还有用。张无惮念头一转,就将此事很愉快地决定了,跟范遥又耳语了几句,便道:“这几日我都叫无忌看着你,待三日后午时一刻,他会去我房间喝酒,回来就醉了,你趁机逃出去,在城郊往东南五十里的小庄园跟方长老汇合。只是为了装得像,我今日来看过你,就叫人给你上镣铐。”说着塞过来一截断了的刀刃。
范遥知他这是想装作今日来劝降却不成,而那处庄园正是赵敏的暗桩,不知如何叫张无惮打听到了。他暗赞一声这戏越演越真了,口中道:“好,我记下了,张兄弟你放心就是。”
张无惮对着他笑了笑,没再停留,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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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在当地天鹰教分舵的牢房中数着日子,她被带着跟张无惮在江南各方势力间转了三天,其后就被关押在此,算来已经有八日了。
虽是过着阶下囚的日子,一应吃穿用度都没亏待了她。赵敏一日正品尝江南特色小吃糕团小点,便见张无惮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她停箸招呼道:“哟,张教主总算是忙完了?”晾了她这么久,想必戏肉该来了,这么美味的小吃是没心情品尝了。
“还请郡主娘娘随我去川蜀走一趟。”张无惮歪了歪头,“请,马车都已经备好了。”说着走上前来,示意守卫开门放人,仍是轻轻点了赵敏穴道。
赵敏心知自己武功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这人却丝毫都不放松,想伺机逃走实在不易,还得另谋他法。她脑中转着念头,面上故作轻松问道:“张教主,我的那几名手下呢?”神箭八雄估摸着都不在了,但张无惮对苦头陀似乎很是中意,有拉拢之心,怕还有命留下。
经她一问,张无惮神色便有些难堪,旋即恢复如初,若无其事道:“苦大师他好得很。”只提了范遥一句,也不说神箭八雄如何了,看赵敏根本也没心思问,领着人走出去。
赵敏打眼一看只看到令狐冲正在给马儿上套,却不见张无忌身影,还在心中思量,便听令狐冲为难道:“无忌他……先走一步了。”
张无惮冷笑了一声,守着赵敏的面也不多说什么,请她上了马车,同令狐冲策马分据马车左右,就这么启程走了。
车夫是熟手,驾车比张无惮这业余的有技术多了,将马车赶得又快又稳。赵敏看出来张无惮此次很是着急,急火火向前赶去,就这么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了两日,速度方才少许慢了。
论理说接近目的地了该赶得更急,却不快反慢,可见先前赶路也非情势紧迫,而是张无惮心中憋着火,看车夫小心翼翼的,连令狐冲说话都得再三斟酌,这火气还当真不小。
一日直赶到黄昏,临近城镇了,车夫看张无惮不像是想要停下来的模样,禁不住道:“教主,往前二十里都没有歇脚的地儿了,咱们说不得还得在此地歇一歇。”人饿上一顿两顿的还好说,马匹可都受不了了。
张无惮烦躁地将马鞭甩得“啪啪”直响,他倒爱惜马儿没有当真抽上,却仍是惊得胯|下宝马惊惶地不住拿蹄子刨地。
赵敏撩开车帘,正见张无惮跳下马先入了小镇找地方投宿了,令狐冲大感为难,想追又顾虑着赵敏,左右看了看,叮嘱了车夫一句,还是拔腿去追了,口中道:“人都跑了,你再动这么大肝火也没用了,惮弟,你等一等……”
张无惮低声道:“都是爹爹娘亲把他给惯坏了,差事搞得一塌糊涂,还不许我说他两句……”说着两人都渐渐走远了,后半截话便不可闻了。
车夫也是身怀武功的,紧张得不行,眼睛一错不错紧盯着赵敏,喝道:“郡主,咱们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