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惮先对着令狐冲笑道:“你这掌纹太乱了,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进行严肃认真的算命探讨,不是在拉小手。
而后他方对邓愈道:“如何?”
“王保保果真命人厚葬了秦扬扬,只是他如今做多错多,就这样做了,军中也有颇多怨言,反倒有人指他是做贼心虚,卖了人家再假作好人,想借此弥补。”邓愈痛快大笑道。
张无惮十分配合,也跟着笑了一通,又说了几句,温言将邓愈赶走了,一抬眼见令狐冲神色有些古怪,笑道:“可是嫌我此次的手段失了光明磊落,流于下作了?”
“这倒不是。”令狐冲心道什么时候你的手段走过光明磊落风,口中道,“只是我不是很明白,你这么做不过就叫王保保难做一下罢了,朝廷方面也不会有人问责,元军将士更不会多嘴诘难,有什么实际作用吗?”
张无惮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过才刚开了个头,需得细细筹谋。如今还显露不出来,再过上一两年,你就能知晓了。”
所谓连环计,哪有第一环就显露出来的?张无惮承认他是个小人,他手下现如今还没有能够跟王保保抗衡的出色将领,邓愈等人如今都还太过稚嫩,他只好出此下策,走背后下黑手的路线。待他得到屠龙刀中的《武穆遗书》,修习几年有所得后,再议后事。
令狐冲对一两年的计谋根本不感兴趣,只低声道:“你就不怕苦头陀和方长老因此惹得赵敏怀疑了?”
“以赵敏如今所得的讯息,也只能知道我此举不过是给王保保兜头泼了一盆脏水。他兄妹二人都不会当真将此放在心上。我怎会冒着两名这么高身份卧底被识穿的风险动手设计,就只为了泄愤?”张无惮笑道。
令狐冲将他这番话细细琢磨了一番,恍然道:“是了,正因你一副好似要惹得他们怀疑方长老的行径,他们想到此节,反倒不会怀疑了。”对付蠢人用这法子当然行不通,可谁让王保保聪明而又睿智,越聪明的死的越快。
“王保保就算原本没将我看在眼中,经此一役,日后对上我,一举一动都得斟酌了。”张无惮暗含得意道,“这正中下怀,我不怕他想太多,就怕他什么都不想。”
他自己也是这种人,深知如此思考的痛苦,可这毛病深入骨髓,想改都没办法改。自从心魔出现后,张无惮有意克制,这都大半年了方初见成效。王保保若无特殊机缘,怕终其一生都难以自行想通了。
令狐冲笑道:“是是。”又道,“那该去跟无忌汇合了吧?”
为了给赵敏错误的引导暗示,张无忌早便先向北而去了,张无惮也很不放心将他一个人扔下,立刻道:“收拾行李,立刻便出发。”叫赵敏探听了他的行踪也无妨,这不刚算计了人,范遥逃跑之事也让他给利用上了,气当然消了,得去跟张无忌重归于好了。
两人不再耽搁,一路北上,顺着张无忌在饭馆客栈留下的戳记,一口气追到了大都,总算是追上了人。
张无忌并非孤身一人,张无惮一见了在他旁边站着的小姑娘便吃了一惊,忙道:“这不是曲姑娘吗?”
此人正是曲非烟,她乃曲洋的孙女,原著中早就该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宴上死了的,叫张无惮一番搅局,倒是活生生站在眼前,正对着他们嬉笑。
张无惮左右看着找人,令狐冲问道:“可是刘师叔和曲长老也在此?”他到底是五岳剑派中人,想刘正风和曲洋仍交从过密,叫嵩山派知晓了又是一桩事非,好意提点道,“这大都并非可招摇之地,还当快些避开才是。”万一碰上个认识刘正风的熟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曲非烟笑道:“张大哥,令狐大哥,刘爷爷和我爷爷是上大都寻访一位老师傅,他善于调琴校准,工艺冠绝天下。我爷爷求了得有几年了,又砸了重金,好不容易才说动他制琴。”
张无惮见令狐冲目露茫然之色,低声道:“刘曲二位先生乃是以音律相交,摒弃正邪之见成为知己的。”似乎刘正风在洗手宴上还没来得及说跟曲洋结交的过程,就让他假扮朝廷命官颁圣旨给搅了局。
令狐冲想起一事儿,心头一热,也低声道:“你说咱们两个算以什么相交?”虽然五岳剑派的死对头是日月教,但明教以前妥妥也顶着邪教魔教的名头的,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摒弃门派之鉴走到一起的。
他想的是酒啊剑啊这等风雅之事,想不到张无惮想了一想,诚恳道:“蛤|蟆。”要不是在长白山的水怪和那一对异蟾,他俩真不一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令狐冲先为这毫无美感的回答掀了掀眼皮,想起旧事来,噙着笑道:“这话倒也不假。”
正说着话,那头刘正风在街角呼喊道:“非烟,曲大哥叫你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曲非烟身边站着谁,快步走了过来,招呼道,“原来是张公子来了。”
他们三人跟张无忌碰头已有三天了,早就知道张无惮不日便要追上来,是以刘正风并没多少惊喜之情,仍是十分热情道:“请随我一并去见那李琴匠。”
张无惮知手艺人多少有些怪癖,叫曲非烟一人去就算了,呼啦啦去这么多人,难免惹得人家不快,便给婉拒了,又问道:“刘先生这次要在大都待上多久?还得谢过你们这几日照拂无忌。”
“哪里,都是张二公子照顾非烟这小丫头的。”刘正风连忙道,“那琴匠说得有三日才成,怕得四天后才能走。”
曲非烟撒娇道:“刘爷爷,烦请你跟我爷爷说项,咱们第六天再走好吗?四天后正有热闹看呢,怎么就要走了?”
刘正风见张无惮三人皆有些茫然,便低声解释道:“四日后正是每年一度鞑子皇帝大游皇城的日子,有数万男男女女扮成戏子逗趣。”他是一方土财主,同当地官府本就有勾结,虽后来断了联系,可也不如何在意,话落才想到张无惮身份,又忙补充道,“元廷这百鬼□□的作态,也叫人不耻。”
“就作寻常庙会看个热闹也不错。”张无惮还不至于上纲上线到这等地步,他本人也很有兴趣,扭头问道,“要看吗?”
张无忌头一遭听说有这等好戏,他在武当山上清修日子过多了,最爱热闹了,第一个响应:“要不耽搁事儿,那看看也好。”说着同他挤了挤眼睛,示意这所谓的“事儿”指的是义父回归,只不好当着刘正风的面详说罢了。
这小子演过一场戏后就光想着在厚黑一道上有所成,偏又演技不过关,这也是后期张无惮不肯叫他同赵敏见面的缘故,想不到这都几天了,鸡血还没淡。
他权当看不见,随口道:“能有什么事儿,想看就看。”又扫向令狐冲,见他也颇感兴趣地点头,便将此事定下了。
刘正风自带着曲非烟走了,张无惮跟附近的百姓打听了一番这所谓的游皇城都有什么项目,眉梢便动了一动,转而问起张无忌这一路上的见闻。
张无忌深觉下山走这一遭长了不少见识,兴致勃勃说了好几条,见他哥虽然反应并不冷淡,但总有些心不在焉之感,奇道:“哥,你怎么了?”
令狐冲忍笑道:“这还没看出来,你哥满肚子坏水都冒上来了。”
游皇城时鞑子皇帝是要上庆寿寺上香礼佛的,张无忌立刻无声做口型:刺杀?
“杀了一个还有第二个,至正帝昏庸,可七王爷不是个软角色,一旦小皇帝继位,他摄政专权,岂不是自找麻烦?”张无惮还真动过这个念头,但深觉此时此刻不是好时机,摇头道,“何况至正帝一死,我怕那几个藩王再趁机搅风搅雨。”
他不是圣人,在他当上明教教主之前,正应维持如今几方势力割据对立的局面,他穿越一遭可不是为了拼死杀了鞑子皇帝,叫什么太平王和平南王将桃子给摘走的。
张无惮脑中转着各种念头,摸着下巴走远了,留张无忌咋舌道:“他还真想啊,我就随口一说的。”胆子忒大了。
令狐冲笑道:“你大可以随口多说上几句,依我看,只有你随口说不出的,没有你哥没想过的。”说罢收了笑,禁不住发愁道,“由着他这么作下去,这心魔我看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