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村庄旁,还有着大片的田地。田中生着些不知名的作物,但远没有渭城附近的沃野那样辽阔、丰美。
李云心便同刘老道停在这田埂上。他们脚下有一条水渠,很浅。渠中多是淤泥,只有一点可怜的浑水洼。渠边路旁的青草也无精打采、蔫蔫地耷拉着叶子。
李云心便用折扇往远处一划,将这些田地都拢起来:“这些田,现在长的是黄蒿。你看已经枯了。过几天点一把火,将这些黄蒿都烧了、然后就开始犁地。犁地三四天之后……你猜猜要做什么?”
刘老道接口:“播豆种。”
“嗯。播豆种。”李云心叹息,“但是还要等天时。倘若能下一场大雨、将这土地浇透了,这就意味着十有八九是一个丰年。尤其今年——”
“林子被烧了。他们采不了野菜、打不到野味。更没法儿砍柴去渭城卖柴火——想不饿死人,只能靠这一次豆种。”
“你也看到了灌渠。都是这样子的水渠——已经是村庄里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官府也兴水利,但是兴在哪里?兴在渭城外那些豪门世家的田里。”
“说一件事,你说好不好笑——”李云心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小村庄,“渭城紧邻渭水,渭水边还有个洞庭。这片田、这些田,距离渭水不过十几里,但是……缺水。”
“因为田渠那边是豪门世家的田地。他们开源放水灌溉了,这边才能接到从上游流下来的一点水。其实渭水缺水吗?不缺。为什么不多进水?世家说怕多进了水浸坏秧苗。实际上是——这些人靠着自己的田地吃饱了,谁还有心思去打理他们的田、贪图那些油渣豆饼?”
之前刘老道听了他的话,倒是有一般的心思感慨心哥儿“怎么会知道这些”。到这时候虽然这样感觉更加强烈了,但同时也有另一种情绪油然而生——
这些人活得当真是不容易。
见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李云心摊手微微摇头:“你吃惊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吃惊就对了。渭城里的读书人能知道这么多、能想要知道这么多的也没几个。不过我呢,是从前读的书多、看的事情多。”
“所以说这些农户,灌渠不是很能指望得上。”
“往年也指望不上,收成不会好,但是还有山。靠山吃山。野菜野味总能填填肚子。”
“而且这庆国啊……在内陆。照理说这么大的一块大陆,唉,这么大……到了庆国这地方,应该相当干旱了。但是就靠着纵横交错的内陆水系、还有——”李云心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自称各地龙王的精怪、妖魔,生生地撑了下来,竟然还会出几个鱼米之乡!”
“所以,老刘。在这么一个、气候不大好、降水并不频繁的地方……你说那些农户、数万人的命运,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是什么?”
刘老道终于明白了李云心要说的意思。
一种郑重的钦佩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深吸一口气:“龙王……行雨啊!”
李云心沉默一会儿,笑了笑。往渭水的方向看:“对。指望着我……渭水龙王。”
“尤其这几天、尤其这段日子。”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渭城附近,竟然龙王庙就有十几个。因为这里是内陆,总要相对干旱一些。人们靠天吃饭、靠雨水吃饭——不拜龙王拜谁。”
“而这一个月来……我不敢露面。那洞庭君出不了洞庭。于是你意识到了没?如今是春末夏初了,但是呢?一场雨都没下过。这就是没有精怪、妖魔降水的正常内陆气候。”
“所以待这黄蒿烧了……农人们等着豆种的时候……啊呀!”刘老道一拍手,瞪大了眼睛,“谁都要念着龙王呀!那可不同于一般时候的念想!”
李云心笑:“可不止是这时候。豆种要雨水,别的时候难道就不要了么?所以说龙王啊……实则是相当有前途的职业。只是我还不晓得我行云布雨,究竟能泽被多少地方。”
刘老道快乐地搓手、感叹:“啊呀,啊呀,终究是好事!我说心哥儿你的境界……这几日怎么突飞猛进呢!”
“境界是一回事,但是实战是另一回事。”李云心转过身,稍一观瞧就看到在远处一片林中站着的修士,毫不客气地用手中折扇点了点,“比如那边那两个蠢货。既然来做盯梢这种事,就做得彻底一点。现在在树后站着——觉得真地蜷着身子躲在某处有失体面。但是大大咧咧站在路上又会被我们发现——正在****和牌坊之间摇摆不定,我看了,也觉得十分心疼。”
“而我神龙教以助人为乐为立教之本——所以能帮还是要帮。”
听了他这话,刘老道正欲自告奋勇,身边却忽然失去了李云心的踪影!
下一刻,便看见他突然出现在林中、那两个修士身边了!
依照寻常人的感受,他们方才立足处与那小树林相距百步,已算是很远了。但修士们耳聪目明,这样的距离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刘老道本打算紧跟过去,可是下一眼再看到林中的情形……
便立时呆住了!
但见那李云心,一现身的瞬间便现出了神魔法身,鬓毛如雪,而鹿角如血。将其中一个只有他此刻半身高的修士,一把握在手中。只一口……
便将他的脑袋咬掉了!
再张嘴撕咬一口……半个身躯便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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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一句话——
“现在这些支持正版的读者们,都是明知道有盗版存在,而仍旧坚持订阅的”,忽然觉得胸口暖极了。
谢谢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