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往陷空山下看了看。
这个“难以置信”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飞剑。恰恰相反,早就知道了。
出了陷空山的时候便发现一个小妖正往这里来。李云心那时只当他是附近的小妖魔大着胆子来此地瞧瞧是否有什么便宜,因而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是真境的大妖,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些杂鱼。
但现在……
那小妖使出了一口飞剑、正插在自己面前。
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李云心便在稍稍一愣之后走到陷空山顶的边缘,往下面看了看。
陷空山只剩一半,但也还有数百米高。即便他目力超群也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只见到那小妖的身影站在山脚下,仰头往上看。似乎在看自己发出的那一剑有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是个还没有学会飞行的小妖怪——不到化境的修为。
李云心看了他一眼,又走回去看那柄飞剑。飞剑先前入地极深,可刻正在微微颤动似是想要离地而去。
但它可是插在李云心用来布阵的那一片平地上。他挥手将这片土地削平时用了灵力,便叫这土地既坚且韧。如今飞剑插进来,再想走脱可就难了。
李云心细看这剑,发现有些眼熟。这是一柄细剑,剑刃只有两指宽。白亮的剑身没什么纹路,但也没有锈蚀。剑柄长长,可以双手持握,柄上缠着粗麻绳。
数月前的那个雨夜两个剑宗的剑士追杀他,手持的就是这样的剑。
但眼下这种本该属于剑宗的剑出现在一个小妖的手中,且……这小妖是可以驭使飞剑的。
这意味着这妖魔通晓剑宗的道法,并且修行得颇有系统。妖魔本就是天地野生,不通人世间的伦理造化。无论学习读书写字还是学习天心正法都要比人难上许多。但这妖魔不但学了而且会了,那就意味着断不是自修的——必有成系统的师徒教育。
李云心当即想起一个名字来——阳剑子。
邪王死前说他最恨的人乃是庆国南边、余国境内的阳剑子。
他名字里有个剑字,后面又像天下修士们一样缀一个“子”字以示尊称……
难不成还是个人?
是个通晓天心正法且将这些法门传给了妖魔的人?
见了鬼。剑宗和道统可不会容忍这种事……的吧?
他忽然怀念起他从前所处的那个世界来。譬如说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件事——
他身处庆国。阳剑子身处邻国余国,还是个大妖王。
这种级别的人物、这样子的距离……他倘若能够使用某种工具,那么随随便便敲上几个字符就能搜索出一大堆的相关信息,或许连他是个什么模样都清楚了。
可在这样的时代,他却真的一无所知。
这个时代的人、修士、妖魔们或许一直很习惯于这样子的生活,但李云心却总觉得别扭而不可思议。就好比这个时代的人们,很难像他一样深刻地意识到“信息不对称”这件事的可怕程度。
他伸手握住山顶的那柄剑,一把抽了出来。
细剑在他手中震动得更加猛烈,颇有脱离掌控之势。李云心便又运气灵力在剑刃上一弹,崩出一个缺口来。这剑登时不动了。
然后李云心纵身跃下陷空山,在空中腾起云雾前行了一段,正落在小妖的身后方数丈远。
这小妖的目力没他好,又看不到数百米之外的模样。因此浑然不觉一个真境大妖魔在对自己虎视眈眈。反倒在山下走来走去地仰着头,似乎是见飞剑没了动静、打算找一条路上山去瞧瞧。
这小妖生得也奇怪。他穿了一身青布道袍,看着像是个人修。但脑袋却不是人头,而是狗头或者狼头——考虑到既是妖魔,应当是狼。
两足是反曲的狼腿,双手变化了五指,但生着浓密的毛发。道袍后面还有一条尾巴——妖魔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这条尾巴,时不时地往下摆中缩一缩,很想要藏起来。
李云心盯着他这模样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因为想到了一个词儿——人模狗样。
他在妖魔身后两丈外提着细剑笑出声,那妖魔的双耳猛地一动,登时转过了身。
见了李云心先微微一惊,随后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细剑上,立时间变了神色。
他是狼头,照理说难以看得出什么表情。但此刻像是发了怒的狗或狼一样呲牙咧嘴地皱起脸,口中还发出呜呜之声,显是在吓唬人。
这么凶恶了一遭,又口吐人言:“你是哪里的道士?!敢拿本道爷的宝剑?!”
李云心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这妖怪也是胆子大啊……心里觉得我是道士,还不赶紧逃。你连化境都没到的修为,不怕我一剑斩了你?”
妖怪竟桀桀怪笑起来:“好你个不知好歹的野道士,竟没听说过剑宫么!?道爷我乃是剑宫的道长,你能奈我何?”
李云心当即意识到这狼妖果然是个有来历、有身份的——且不是庆国的妖怪。因为听他的口气这“剑宫”很有来头,但在庆国境内李云心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这可真是瞌睡送了枕头来。因此他笑了笑,背手持剑走过去。
狼妖拿不准他要做什么,但似乎又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并不打算逃走。然而也不打算先动手——因为李云心收了他的飞剑,可见实力不俗。
就在他犹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云心已走到他面前、抬起剑来。
用剑脊一下子将狼妖拍倒在地。
李云心动作快、力道猛。狼妖在他面前宛如孩童一般毫无反抗之力。直挺挺地倒下去,过好一会儿才能慢慢回过神。正待跳起来——
夺的一声响,他的细剑被插在他脸边,险些将他的鼻子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