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境巅峰的妖魔,气势猛然迫散开来。于是廊中屋顶的宫灯、窗边的盆景摆件,都在瞬间被激荡得东倒西歪——直落到地上去。
然而就在破碎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一道无形的屏障迅速延展,将所有的声响都包裹起来了。
而后,李云心在这廊中现了身。
关闭那一个窗口或者制造一个屏蔽任何声响与灵力波动的结界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可两者同时进行,他就没法子再完美地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白散人看到他,当即冷笑起来:“好你个李云心——本散人早知道你图谋不轨,而今倒是露出了马脚——你隐身在这里做什么?是要刺杀通天君么?!”
李云心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手中却未停。他的手指在以不为人觉察的幅度轻轻搅动——他在搅动这片空间当中的气机,将自己“画”出来的窗口完全关闭。
倘若那一日他没有在殿中当着那样多的妖王的面击杀了人君,这同样是真境巅峰的白散人大概立即就扑过来,要将他杀死了。
可正是因为还记得李云心那日在殿中的模样,这白散人竟然一时未敢飞身上前。
他喝问了这一句,看见李云心一言不发,只背手看他。因而心中立即生出些不详的预感——生生止住了步子,又将身上迫散出去的气势收回了些,微微侧脸狐疑地说:“不对。你哪里敢刺杀通天君——那是自取灭亡。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里面出了什么事?!”
说了这话,再转头往门内看,叫道:“通天君,你可还好!?”
还需要半炷香的功夫。李云心必须将这门上、他开出来的东西关掉、并且将痕迹抹去。
白散人发现了他,他有许多个借口可以在事后说。哪怕通天君与琴君并不尽信,也总可以借势暂时敷衍过去。可倘若他留下的痕迹被发现了——叫通天君晓得他实则是可以操纵这殿中的禁制气机的,只怕再多的借口也保不住他了!
他那日在殿中用金光神人封死人君的妖力,那通天君并未觉察。这意味着通天君对与这殿内的气机关窍并不很了解——好比是一间宅子的主人,他晓得这宅子里的门应该如何锁死、如何解开。然而却并不晓得门锁是怎样的机构、怎样造出来的。
于是睚眦可以调用禁制。而修了画道的李云心却是一个锁匠,可以开这锁、破解这禁制,且还晓得这宅子里连主人都不晓得的后门。
倘若今天的痕迹没有抹干净,明天睚眦就会发现门上的“锁”被撬开了——谁会允许一个随时可以将自己锁闭在家中的人、留在自己的家里?
白散人再问了这两句话,发现李云心仍是盯着他,一动不动。心下便一横,做势要扑杀过来——然而只是想要探探虚实罢了。
而白散人……似乎并不清楚睚眦被九公子附身这件事。他竟然还在夜晚来找睚眦,似是也不清楚睚眦到了晚间会休眠这件事。这就……很奇怪了。
白散人是琴君的面首,照理说,应该很了解琴君的习性——已经两千年了!那么倘若他知道琴君会休眠得更久,没理由不知道睚眦也有类似的状况。可眼下来看……难道这家伙压根儿就不清楚?
这念头在李云心的心中一闪而过。他心头因此一跳,随即开口道:“滚回去。”
白散人再一次愣住:“什么?!”
——这李云心敢在事情败露之后对自己说这三个字?!且看起来理直气壮,倒好像被捉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了!
却看见李云心接着冷笑起来:“你这个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琴君的好事,你当他舍不得杀你么?”
白散人皱起眉:“李云心,你搞什么鬼?”
“用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李云心严厉地盯着他,缓缓地说,“你说我刺杀不了睚眦、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就不想一想,我在此做什么么?”
“这间殿中,还有谁,能杀得了睚眦?!”
他最后一句那么低声一喝,白散人在微微一愣之后,猛然打了个哆嗦。
他在李云心面前看着虽有些迟钝,可小聪明到底是有的。岂会听不出李云心所指的就是琴君呢!
这白散人瞪圆了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到这时候,李云心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在门上开出的那个窗口,已被他关上了。
因而他叹息道:“混账王八蛋。你本来还有大用的。可偏偏今晚过来找死——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杀了你,之后的计划都要变——我会很头痛?”
白散人皱眉:“琴君怎么会做这种事?叫你杀我?更是可笑。李云心,我看你是——”
他这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得胸口的微微一滞。随后,四肢百骸、经络关窍当中的妖力仿佛统统消失不见——都堵在一处、无法运转了!
白散人心中大骇,立即返身向后走。可刚刚走出去三步远,迎面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生生被弹回来了!
他猛地转头:“李云心,你敢——”
只说出了这五个字而已。迎接的他的是现出了神魔身的李云心的雷霆一击——猛地飞身上前,一掌拍碎了他的天灵盖,顺便将半个胸腔也拍得塌垮,连着碎掉的脑袋一同陷进身子里去了!
真境巅峰的妖魔肉身强横——李云心将他击杀了,自己的手臂也震得迸射出鲜血来,金血在半空中成了一团蒙蒙的雾。他暗道一声不好,忙起了个决,将这些金血金尽数收了,不叫它们滴到尸身上去。
然后恢复了人身,虚虚地画了团火焰。火光在半空乍现,随即依着李云心的指引扑到白散人的尸身上。他这火并不是凡火,而是以画出的火焰作引子,混杂了龙族的九霄雷霆火。
经过这火一烧,白散人的半具尸体也登时没了——只余一滩飞灰,好似被道法焚毁了一般。
到这时候,他才略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