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说法最初是因为一位仙长无意间“泄露了天机”,才流传到市井间的。其后又经过许多人发酵,最终传得沸沸扬扬举世皆知。
自然也有人知道妖魔的事。然而并没有人担心什么妖魔——他们聚集到此处,距离那黑塔上的仙人们这样近,妖魔哪里敢现身呢。更有说法是今次仙山降世,正式因为世间妖魔横行,因而仙人们决定除妖。
于是先有这些胆子大的商贾来。过些日子,或许还会有其他抱着别样目的的人来。最终,也许那些想要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人也会来——此地的人数,或许要比联军的人数还要多了。
这种状况……实则是有些眼熟的。
李云心正听到此处,却见他身边一桌那趴着睡的年轻人转醒了。只将脊背弓起来,脑袋还在桌上。双臂在桌面胡乱地一摸,将那些空酒坛都挤掉在地上,噼噼啪啪地响。
这响惊动了棚中的老板,忙转过身。瞧见这年轻人先一皱眉,瞧见李云心眉头又是一展。小跑着迎过来,朝李云心告了个罪:“实在是忙,才瞧见贵客——贵客来点什么酒水解解渴?”
李云心未答话,却听见旁边一桌的年轻人含含糊糊地叫起来:“老板……拿酒来!”
老板只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他。但这年轻人此刻抬了头,伸手哐哐地拍桌子,一个劲儿地叫:“酒呢?酒呢?!”
李云心就看到了他的相貌,觉得有些面熟。
这件事……就有些蹊跷了。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什么人只要见了一次就再也不会忘。可是如今见了这年轻人却觉得“面熟”然而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真是奇也怪哉了。他便微微皱起眉头,盯着这年轻人的面孔观瞧了一会儿,问那老板:“怎么不理他呢?”
老板微微一愣:“贵客……认得他?”
“只是好奇。模样像我的一位故人。”李云心说了这话,伸手在桌上排了几角银子,“我只要一盏茶就好。这人是怎么回事?”
老板便笑起来。将银角子收了、看那人一眼,说道:“这位,嗨呀。贵客可不要以为咱是势利眼、怠慢客人。”
“他在我这里已经吃喝好些天了。起初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些银钱。我看他这衣着打扮,只当是来游玩看热闹的公子,于是待他也是很恭敬的。但过了三天之后他的银钱就使完了,然而不肯走,还赖在这里,叫我赊酒给他喝。”
“我又怕他有来历,是个军中的什么书记、参将之类的。于是也给他赊了三天的酒钱。可他呢,仍不走——看着是非要把我这小本生意逼倒了不可——”
李云心笑起来:“喝了你三天的酒,怎么就能把银钱喝光了呢?你是不是坑骗了人家?”
老板忙摆手:“贵客这是哪里的话!贵客可不晓得,这人是怎么个喝法儿!”
李云心又笑:“哦?”
再往袖里一摸,摸出一枚金叶子丢在桌上:“那么我请了——你给他上酒。我瞧瞧他究竟是怎么个喝法儿?”
他这豪气的做派叫老板目瞪口呆。就连另一桌上的三个人都停止了谈话,饶有兴致地往他这边看过来。
于是老板真回身到了棚中,搬了两坛酒出来。这老板是个身材壮实的矮汉子,胳膊有寻常人大腿粗。饶是如此,他一边一个大酒坛走得略有些吃力——可见坛有多大、酒有多重。
如此走到那年轻人桌面,嘭地往上一放,地面都微微颤了颤。
而后对他皱眉,粗声粗气道:“昨天你运气好,遇到两位军爷请你。今天你运气也好,遇到这位贵客请你,你尽管喝吧!喝个痛快,赶紧走吧!”
那年轻人看着像是喝酒喝傻了。也不理会这老板的话,更不感谢李云心。伸手在坛上一拍揭掉了泥封便喝。但这坛子笨重,他看着力气也不大,因而起初只将酒坛略略倾斜,叫酒水慢慢溢出来——他用嘴接着喝。
如此一口气便喝了一刻钟未停。
李云心看得略微吃惊。他早查探了这人,知道他可没什么妖力、灵力,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但一个普通人、这么个喝法儿……也算是奇人了。
如此不停歇地又过了一刻钟,将这坛酒水喝了一半,才停下来抹抹嘴。却不是歇——而是将坛子放倒了,自己蹲在桌下接着喝。
他看着吃惊,另一桌那三个人却不吃惊。似乎是这几天已经见惯了。
老板也不吃惊。走回去倒了一盏清茶奉到李云心面前,又拾起他搁在桌面上的金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便往怀里一摸,摸出一把剪刀来。
“我这些东西可值不了这些。”老板用手指在金叶子上量了量,随后用剪子铰下来一块随剪子一起揣进怀里,将剩下的又放到桌上,“这些贵客收好。”
然后又看那年轻人,对李云心道:“唉,他啊,只自称苏生。这些日子也不多说话,只喝酒。如今桌上是两坛——可不够他喝。放开了,一天能喝上十几坛。但我这酒乃是难得的烈酒。我怕他喝死,哪敢由着他?我如今收了贵客半个金叶子,就给他换美酒十坛——喝完了,今天是不能再给了。”
说了这些又道:“贵客还要些什么?”
李云心摇了摇头:“你去吧。我看着他,解解闷儿。”
老板自然不晓得这苏生有什么好看。但既然听李云心说解闷,也就笑一笑,随口道:“贵客要解闷倒也是了——这苏生啊,看着没别的本事,但饮酒也是一绝。您且看——这样的两坛酒,倘若都倒进人身子里,早撑得炸了。但他漫说是两坛,就是十坛,也可以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喝了,很是神异呀!”
可他口中虽说神异,脚下却往棚中走过去。似乎是这些日子见得多、已经懒得看了。
待这老板走了,李云心便眯起眼睛盯着那苏生又看了一刻钟。
这人有蹊跷。他的记忆和直觉极少出错——必然是曾经见过的。然而,究竟是谁?
这苏生看起来是极其与众不同的。照理说一个酒鬼,喝了酒,总该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但此刻看他的脸,却看不到什么表情——仿佛饮酒这件事与他而言只是同呼吸一样自然且无聊的事情,而且他身边这世界当中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无法令他提起兴趣。
他的身边好似围绕着一层愁云惨雾,像是世上所有的悲惨事都跑到了他的身上,叫他失掉了希望与生气,连“借酒浇愁”这件事都没什么滋味了。
这么一个人……倘若从前见过,怎么会不记得?
李云心皱了皱眉。
但下一刻,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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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坏了,修。然后输入法里的词库都没了,码一句话要退回去改好几次,烦躁得想砸电脑。
今天只更5000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