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琴君有重要的事要做。且此前那骸骨欲吞他。他虽奋起抗衡,但也受到重创,一身的妖力被吸去八九成。这白云心的性子又不是好相与的——万一起了冲突,少不得一番麻烦。
因而并不打算理会她,只等她走过了,再开了这一处的阵眼。
但白云心正在他埋了那枚卵的地方停下了。
琴君狐疑地皱起眉、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后又看到白云心两手一分。那处的土石便被无形的力量分开、露出其下的那枚卵来。
见此情景琴君险些低呼出声。
他与煞君这样的龙族大妖,沉睡的时间都很久。譬如今夜煞君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因而几乎都有各自的宝贝——譬如煞君的那对羽翼、睚眦的金宫——叫自己沉眠的时候不被人发觉、以避免危险的状况。
照理说……倘若事前不晓得位置,天下应该无人能找得到煞君那枚卵的!
这白云心怎么晓得的!?
难道是方才就潜伏在一旁,而自己与煞君都未发觉?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一惊,险些就要出手了。但忽然注意到了白云心的神色。
她脸上的神情略有些复杂,似是急切、悲伤、无措交织在一处,但独独不见杀意。
蹊跷。
他将从心中吐出这两个字来,那白云心便跃进坑中,伸手在卵上敲了三下。
这三下又看得琴君稍稍一愣。
他此前第一次见煞君这宝贝。但因为“久闻大名”,忍不住碰了一下——结果被吓了一跳。可如今这白云心来敲,却什么事都没有的啊……
下一刻叫他更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卵被白云心敲开。两只硕大的、暗中带金的羽翼缓缓张开、露出其中的煞君来。他这位三妹此刻张开了眼睛,茫然地、直勾勾地盯着白云心瞧了一会儿,然后张嘴、说了句什么。
因着那对羽翼的缘故,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瞧得见二人的模样。且现在又是夜里,光线黯淡。即便琴君试着去读她们的唇语,也只能依稀读懂些断断续续的词儿。
但就是他读到的这些词儿,已经足够令他发怔了。
这两位……似乎老早就是熟识的。且关系似乎也极度亲近!
因为琴君看到煞君醒来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该是——“怎么了”。
这意味着她并不因白云心的到来、能找到她这件事而感到意外。而后一个念头忽然击中他的意识,叫他的脸色大变!
这煞君竟然醒来了——还是她自己!因为他从煞君接下来所说的几个词儿里意识到,她如今还是原原本本的她,并不是别的任何人。但问题是……她现在不该是她自己的!
李云心死在战场上,两军阵前。当时距他最近便是煞君——他死后龙魂该附身到煞君的身上的。
此前煞君说困了欲睡,他偏要再说几句,也是想万一能瞧见那李云心如同龙九占据睚眦的身子一般现身,他好说几句话。然而如今看……龙魂不在她身上!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李云心那“得”来的龙魂并非真正的龙魂,因而死了就是死了。
第二种可能……是李云心未死。
一想到这一点,琴君的心便微微一跳——他自己都不晓得这一跳是因为失望还是惊诧还是……那么一丝庆幸。
但有关李云心生死的疑惑没有叫他纠结太久。
很快,琴君看到白云心忽然委委屈屈地哭起来,像个小姑娘——拈着衣袖抹眼睛、抽抽搭搭、还微微晃着身子,像在撒娇。
这情景险些叫琴君的眼睛掉下来——她是个玄境的大妖!传闻里也是说她性情乖张暴戾喜怒无常,可是而今……
但下一刻竟又看到那煞君——平日里肃杀冷冽的煞君,忽然伸手将白云心轻轻拥进怀里了、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似是在她宽慰她呢!
而她们眼下所说的——就琴君看到的——是:
“……他被李闲鱼……”
“……他说……我就出了云山……”
再看到煞君皱眉:
“……李闲鱼当真……好了好了……既然他……那我们就再……”
便是这时候白云心哭起来:
“我不依……没第二个了……偏要他……”
——她们在谈论的人是李云心。毫无疑问。
从她们相谈的只言片语里,琴君推断出李云心未死,且而今在云山中。红娘子似乎也在云山里有了奇遇,且叫这玄境的女妖都吃了亏!
这些事情叫他觉得匪夷所思。然而倘若……将这些事情与“李云心”三个字联系起来,却似乎又不是不可能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仅是指“他未死”、也包括了……怎么叫这女妖白云心变成了这副模样的?!这白云心同他的三妹,又是什么时候凑到了一起去?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前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到了下一刻,却发现原来自己的身边都是迷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