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颗狂跳的心因此略微安定了些。再猛一握拳、抬起头。
真龙的面容美丽温婉、端庄祥和。在她的身上看得到王者的威严,也能——九公子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到……母性的光辉。
在这夜空当中,不晓得是不是被金光灼痛的眼,他的身上慢慢地升腾起袅袅的水汽来。这叫他的身形若隐若现,面目也模糊不清了。
真龙再微笑:“我知道你和渭水君的仇怨。他也向我诉说过你的委屈。但我将你放在渭水洞庭,不是冷落你,而是另有重要的事要你做。如今那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你功德圆满。”
“这些日子你所遭受的种种磨难,便当作是我对你的考验吧。你既通过了这考验,如今通天君的封号便实至名归。”
九公子身上的雾气蒸腾得愈发猛烈,几乎将他的面容都完全遮掩住了。这新封的通天君说不出话来,真龙便看李云心:“渭水君。你为通天君新塑的这个身子,可有名字?”
李云心笑了笑。躬身道:“禀神君。我从前曾听说一个传闻。说——”
“有一种神兽,名曰蚣蝮,亦是龙子、且是龙王最喜爱的儿子。因为从前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间,看守运河一千年。期满之后得释,人们为了纪念他的功绩,便将他刻在桥头以求镇压河水、防止洪水侵袭。”
“这说法当是世俗间的百姓编造出来的,但也流传甚广。我想这蚣蝮的故事与九公子的经历类似,且据说他的真身与神君的龙身极像。因而,就为九公子塑了这么一个身子。臣先前未禀报神君——该是遭到斥责的罪过。”
——他擅自画了一个“龙子”出来,却说自己是“该遭到斥责的罪过”,简直狂妄极了。
然而那真龙听他说了这些竟也微笑:“小九有功,该重赏。你护他心切,也无罪过。这件事,我准许了。今日起,通天君的真名便是蚣蝮。在诸龙子中排名第二。天下都该知晓。”
李云心忙道:“今夜神君亲临,日后天下必会知晓的。通天君蚣蝮,你该谢神君的恩赐了。”
到这时候那九公子才如梦初醒。在袅袅腾腾的雾气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挤出几个字来:“……谢……神君恩赐……”
真龙竟然又微微点头:“此间事了,渭水君该来我龙岛走一遭。通天君,你也随他同来龙岛。这许多年,我何尝不思念你呢。”
九公子终究说不出什么话了。猛地在云头上跪拜下去,整个身子都被浓云裹住了。
真龙这才略满意地点点头:“渭水君。琴君何在?”
李云心不慌不忙地向真龙拜了拜。又往离帝那里看一眼。沉声道:“禀神君。叛逆囚牛自知事发败露无计可施,已借神通远遁、不知所踪了。此间事了,我一路上定细细追查,也叫诸妖王严加盘查。必叫此獠逃不出神君的天罗地网。”
李云心终于提到了诸妖。那些些妖魔便连忙乱哄哄道:“愿为神君效力、为渭水君驱策!”
到这时候他们倒是难得地机敏了。知道这神君如今露面,但终究还是要回龙岛。可渭水君李云心眼下乃是真龙面前大大的红人,拍他的马屁,比拍真龙的马屁要实惠得多。
然而这一次马屁似乎拍到马蹄上。
真龙略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依我看,此事的主谋乃是睚眦。琴君囚牛或为他蒙蔽,一时不查。如今首恶既然伏诛,那琴君若有悔过之意,我也不再追究。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与群妖的反应如出一辙——煞君惊讶地转脸看李云心。
却发现李云心的脸上亦有讶色。倘若他这讶色不是伪装出来的,就意味着,他也没有料到真龙会说出这样的话。睚眦……哪里来的本领迷惑什么囚牛?!
却听真龙又道:“但你也说,那狻猊与睚眦沆瀣一气,要与我妖族为敌。既然如此,必要严惩。自即刻起,我便褫夺狻猊道君封号。天下群妖可尽起而诛之——手刃狻猊者,便赐道君封号及赤霄宫中的宝物。”
煞君叹了口气。
她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未想过会如此之快。真龙神君简直是……迫不及待。
此前九子能够与真龙相安无事,全靠“势”的制衡。
玄门的威压之势叫真龙不得不倚靠九子,不能轻举妄动。可如今琴君、睚眦一招棋走错,叫李云心算计得满盘皆输。玄门溃散……来自外界的“势”便没了。
真龙神君,开始清理他们这些不受拘束的“诸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