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在渭城的时候,向一个人传授了“黑药”之术。那人得了黑火药的方子如获至宝,连于家人也很重视。意味着这玩意儿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如今山谷中这一爆……威力远不是黑火药能做得到的。
应当是某种性能更好的爆炸物——好到了李云心都不晓得是什么!
也就是因这一惊,狼主的性命就葬送了。
当烟雾稍稍散去、巨响渐渐平息之后,狼主的身子落回到地上——三截。面目全非,生机断绝。而这时候李云心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铁索一抖,便要去拘那狼主的魂魄。然而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爆炸时的能量、气浪、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也对魂魄造成了影响,那妖魔的魂魄已不在山谷中,不晓得被轰到哪里去了。
到如今再往身边看。看到刘公赞亦目瞪口呆——
其实这狼主,算是妖魔里面讨喜的。不吃人,吃熟食,想要做山神。争斗之前甚至还先将衣服脱了——该是舍不得那绸缎的袍子。
二人来了山谷当中也是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乃是这洞府当中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物——不叫他们死,就没人能掀起风浪。因而才好整以暇地看这狼主搞事、并不急。
如今有了头绪,也本该是微笑着将人制住了,然后细细地问。若有机缘、这狼主也识趣,或许可以收做座下妖将呢。
哪里能想到是如今的局面——
先前仿佛是个喜剧故事,忽然变成了凶杀悬疑呢?好似白天忽然变成了幽暗的夜!刘公赞未能预料得到这转折,那几个小妖更是手足无措。若非之前为了追老鬼往外走了些,大概也要一并完蛋了。
最终,等天上如雨点一般下落的土石都落尽了。刘老道才看李云心:“心哥儿——”
李云心振了振身子,叫肩头的泥土也滚落。看一眼狼主的尸首,走到被刘公赞摔去一旁的黑衣头领身边,一把将他提起来、盯着他:“你搞什么鬼?!”
而那小妖这时候也呆住了。像一具尸体一般被李云心摇晃了两下,才猛地尖叫:“杀了那老东西!给大王报仇!!”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睚眦欲裂,浑然不在意李云心更加可怕的神情。可这一声喊了又哇哇大哭起来:“都是你们两个灾星、祸害!害死我家大王……啊呀!是我害死大王!杀了那老东西!大王待你不薄你竟敢——”
这一次可没人听他的了。那余下的小妖吓得瑟瑟发抖,哪有什么心思“杀了那老东西”。
瞧这头领的模样,或许是从前有隐情——与那老鬼私底下交好。如今虽不晓得老鬼到底做了什么事将大王触怒了,然而竟生出一腔的热血,要将他放走。岂料如今却发现自家大王身死,因而意识到自己要回护的那老鬼与他想的并不同、后悔极了。
李云心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把将他摔在地上。又转眼瞪那老鬼:“把他给我看好了!”
他冷冷地对刘公赞说了这话,便在原地气急败坏地踱了两步,口中自言自语:“好好的一件事、好好的一件事!真是——”
说到这里又怒视老鬼。看着是恨不能将他给就此灭杀了。然而又因为对方的确是个重要的人物,因而下不了手。
刘公赞不说话。但脸色也很不好看。大步走过去,又在老鬼的身上连下数道禁制才道:“……心哥儿,这几个呢?”
李云心恼怒地一挥手:“这些蠢货留着有什么用?!滚!”
这一声滚不晓得是对刘公赞说的还是对小妖说的——刘公赞默认为后者。他就不再问,铁青着脸将其中一个小妖身上的符箓收回了。也沉声道:“滚!”
那四个妖兵此刻才如梦初醒。虽然仍旧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可既然大王都死了,哪里还敢留在这儿?立即屁滚尿流地逃了。
李云心一转眼,发现那黑衣的头领还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着、看地上那狼主的尸首,脸上竟像人一般有些哀切的神情。他便一皱眉:“滚!”
那头领这顿了顿,忽然跪倒在地上、给那狼主的残尸磕了三个头,亦跑掉了。
如此……十几息之后。这山谷里就只有李云心、刘公赞、与那老鬼了。
老道站在老鬼的身边,看李云心背着手、朝谷口的方向发呆。在长达一刻钟的时间里一言不发。
就好像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打击,因而失态了。老道想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叹口气,低声道:“心哥儿,我——”
李云心这才转过脸。刘公赞一见他的模样,便愣住了。
因为李云心如今的脸上可没什么愤怒、沮丧的神情。正相反……有微笑。
这微笑,他在李云心设计对付渭城府尹李耀嗣的时候瞧见过、在对付月昀子的时候也瞧见过。乃是一种得意的、略坏的笑容。
刘公赞的心就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觉得身上忽然轻快起来了。他眨了眨眼:“心哥儿?”
李云心一偏头:“走。捉鱼去。”
老道又愣。然后看身边的老鬼:“那这个……”
“也是个稻草人。”李云心哼了一声,“这种事,要不是我从前也做过,差一点就被骗过去了。”
……
……
夜晚在山里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许许多多白天的时候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可能致命。譬如一块石子能叫人跌下山崖,一根锋利的树枝也可以戳瞎人的眼睛。
但这些问题对于李云心与刘公赞来说并不存在。
他们两个出了那狼主的洞府,大概花了三四句话的功夫……便走完了他们要找的那个人用将近一刻钟的功夫才走完的路、走到一处小山坳里。
李云心随手劈断一丛挡在面前的矮树,叹了口气:“你现在这样子,叫我想起我从前。被妖魔拎在手里随便一丢,就要摔个七荤八素、身受重伤。所以这些年你和妖魔混在一起,是怎么捱过来的?”
听到他这话的人,如今靠着一棵老树坐着。呼吸急促,眉头紧皱。看起来的确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