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平整的路面,一个身形踉跄的男子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他并没有喝醉,残缺的是他的腿。
这人约莫有五十来岁,却留着一把泛了灰的长胡子,面色枯槁,穿着也犹如乞丐一般。在这种时候,这样的人应该是找一个桥洞或者地下道躺着睡了,他还在河堤上游走,着实有些诡异。
吴迟在门楼上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心思活络也安分不下来,索兴从门楼上一跃而下,在门前空旷的地方演练起拳脚功夫来。
午夜两点,万籁俱静,除了吴迟这种心里有事的人之外,再出来游荡的不是找死的就是死过了的。
太极拳意与八卦掌相互呼应,吴迟一心二用,花开两朵,虽然破费心神,收获却着实不少,只花费了半个小时,进境便有平日里半个月之功。
在施展“推山入海”这一招的时候,吴迟心下一动,想到之前与眼镜蛇、血蝙蝠交手时的情景,真与人动手的时候施展出来的招式和他练习的招式完全不同。大敌当前 ,哪里还有思索的时间,完全是根据对手的出招情况随机应变。
“是了,因为每次我都是根据他的招式而应对,无形中就落了下乘,处处受对方的掣肘。要是我能够料敌先机,将敌人带入我的节奏,这么一来我便想怎么攻就怎么攻,他就是防守的再严实,也终有被我破掉的时候!”
仔细琢磨了下,吴迟又觉得自己的观点并非全部正确。
率先出手固然能够带动对手的节奏,但一举一动皆被人家看的一清二楚,对方以不变应万变,便可轻而易举的将自己击败。就像当时他自己对付眼镜蛇和血蝙蝠时一样。明明是眼镜蛇和血蝙蝠处处占据先机,最后死的也是他们。
“攻守兼备方可!”吴迟想了想:“攻敌之时,犹如秋风扫落叶,务必以雷霆一击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这便是先发制人;若要后发制人,便要一眼洞察对手的破绽,然后一击必中。先发制人便是百家争鸣,天下武功皆是如此;唯独太极,是以后发制人,以柔克刚。”
“当时老乞丐师父传我的‘睡梦罗汉拳’也是动静相结合。有时任凭对手进攻毫不招架,任他百般手段,千变万化,我自浑然一团,不理会他,他便是狗屎一坨;而我在进攻的时候,不管他如何招架,如何防守,总是寻其破绽,一举击破。没有破绽便诱敌出错,伺机而动。”
吴迟脑袋一片清明,往日不得而知的东西现在像藏在泡沫中的珍宝一样,触手可得。
“老乞丐师父果然是高人,这么厉害的招数也想得到,而且他动静处理,攻守融合的天衣无缝,便是太极祖师亲至,也会对其赞不绝口!”
吴迟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阵惋惜,“睡梦罗汉拳”厉害是厉害,可惜他只会前面的十六式,厚积薄发的第十七式和总览要义的第十八式却不得为知。
知道天下竟有如此厉害的武学 ,却只观赏到一半,未免有些意犹未尽之讪讪。
突然,吴迟心下又是一慌,这种感觉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他遇到一些不欢喜的事情,这次在这种时候又来,显然是高人临门。
吴迟的双目犹如鹰眼一般盯上了河堤上一跛一跛朝这边走来的瘸子,心中暗想:这人难道就是褚平月派来的高手?
“那老小子行事怪异,但并非庸碌之人,他派来的人只怕不能以貌相之,这人定然有非比寻常之能。”
抱定了这个心态,吴迟不敢有丝毫大意,从他发现那跛子开始,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其身。可是从头到尾吴迟都没有发现这跛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心中不由更是惊异。
跛子在吴迟对面的河堤上驻足不动,转身朝向吴迟,目光平淡,水波不惊。他动了动嘴,道:“小家伙,你刚刚耍的拳挺有意思的,可以和我说说吗?”
吴迟笑了下,道:“老先生半夜至此,想必不是兴之所至吧?”
“奉命来此,到没有想到小友早有准备。”跛子倒也实诚,没和吴迟玩什么虚的。
吴迟心想:小爷我都等了你好久了,只是没想到来人会是这副模样罢了。嘴上却道:“身在异乡,总是要小心点,否则真被人做了鱼肉,又能怪谁呢?”
跛子闻言笑了笑,道:“小友想的周全。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小友料到有人会来,可知来者何人呢?”
吴迟心道:我要知道你是谁的话早就提前干掉你了,还用得着你找上门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前辈高姓大名?”
跛子抚须大笑,道:“老夫小时候摔断一条腿,接骨的时候留下了缺憾,这条腿便成了这样,你就称呼我老跛子吧!”
“好,老跛子,既然你找上门了,如果我不给你写东西带回去的话,是不是让你难以交代?”吴迟嘴上随意的说着,目光却始终不敢有丝毫大意,而且从双方接触开始,这老跛子就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似这等对手,吴迟还是头一次遇到。
严谨而低调,这种人很难对付。
老跛子听吴迟的话,笑道:“小友不要着急,人总是要死的,说说看你还有什么遗憾,老夫能帮则帮。”
吴迟失声笑道:“若是不能帮的话岂不是说我时运不济,命该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