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从来都是最易叫人沉沦的东西,便是秦疏酒,在那不知不觉中也沉沦了。
延英殿的那一幕,竟叫秦疏酒心生了惊恐,她在害怕,她在害怕璃清真的查明了她的身份,到时的她,便不再是秦疏酒。
不再是这个叫他捧到了心尖的女人。
那种恐慌极难言明,便是秦疏酒活到现在也是头一次体验到这种恐慌下的绝望,便是因了这一份绝望造就了她方才的失态,却也是因了这一份绝望,叫南枝道了方才那一番言语,最后将她的心绪都拉了回来。
登时软了身子,便是整个人往了身后一靠,恍惚之中秦疏酒竟有些失魂。将那散碎于地面的瓷器皿拾起,而后放于一旁,站于旁侧看着失魂的秦疏酒,眸眼不知错落到何方,此时的秦疏酒眼中没有焦距。
秦疏酒这幅模样叫南枝都觉着慌了,她何时见过秦疏酒露出这等神色,像是恐着失去什么,一旦失去,便是万劫不复。璃清是个能叫诸多女人爱上的男人,这一点南枝不否认,不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断不是她们可动情的。便是心中一猜,而后叫自己的猜测惊了心,南枝咬了唇看着秦疏酒,半晌轻声询道。
“姐姐,莫非你真对陛下?动了真情?”
相依处了六七个年头,若是何人最了解秦疏酒,恐怕只有这终日侍奉于身侧的南枝,相知无需言语,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一个神思,便能猜出她心中最深的波动。当年秦疏酒入宫时,大小姐最恐的便是秦疏酒对璃清动了真情,因为她曾经爱过,所以她也恐了自己的妹妹走上这一条不归路。然而事实证明,大小姐的担忧是必然的,在这后宫之中,纵然心中满是是算计,秦疏酒还是无可控制的爱上璃清。
这一份爱藏的太深,直到今日璃清动了疑心,秦疏酒才惊觉自己已经动了不该动的念想。
南枝询了,秦疏酒却默了,那一刻她明了自己的心思,可就是因为明了,秦疏酒才会默而无声。她的静默更叫南枝觉着已陷,便是上前行了一步,垂了眸看着秦疏酒如了扇蝶的睫,南枝轻语问道。
“姐姐莫非忘了倾氏一族的仇怨?”
有时,询问着的不需压重了音色,甚至不需有着过重的惑疑,便是那再飘淡的一句话便足够叫人的魂魄都震回体中。南枝的这一声轻询,叫秦疏酒的身子猛然僵触,便是身僵之后缓着抬眸看了南枝,双眸交汇一番凝思,秦疏酒淡轻着声回道。
“那样的事,我怎会忘?”这般轻到几乎如了云散开的话,飘着入了南枝的耳,也叫南枝细声回道:“是啊,那样的事,南枝都记得清清的,更何况是姐姐呢。”便是一语落下而后看着秦疏酒,视眼交流之后见着秦疏酒错开眉眼,南枝续道。
“倾氏一族当年遇到过什么,南枝不知,南枝无福从未拜过倾将军尊容。不过南枝知道,师傅此生唯一敬佩过的便只有倾将军,能叫师傅记挂一生并且叹言不止的人,也只有倾将军一人。倾将军乃是旷世奇人,又对姜国衷心耿耿,可即便这样一个奇人又当如何?便是因了他才情过剩,功可撼主,最终竟是落了个满族被屠的地步?姐姐,当年族里的惨状,莫非姐姐已忘?”
随着南枝轻语,当年那样的惨况逐渐浮于脑海之中,那样一个夜晚,那样一群魔魅,他们无声的潜入,一族的人那一夜,血,全数流尽。全族上下无若男女老少,皆断命于斧手之上,便是那样凄厉的惨叫,那样由血积成的河,再入宫前的十三年里夜夜折磨着她。
她要入宫,她誓死都要入宫,因为只有入了这豺狼恶豹藏身的后宫,她才能叫当年那群恶人好好的体会一下她所经历的痛。
入宫,便是寻到那梦靥的源头,只有寻到那个源头,她才有可能忘了这一声的根痛。
入了宫,她再也没有梦过那惨烈的过往,可即便是再也未梦到,这份恨仍旧根固于骨血之中,一旦提及便是顿时涌入脑海之内,叫她生生的记起那一份绝望。痛苦的抬了手,秦疏酒忍不住揪了发,想要借由这发上的痛缓了内心的恐绝,然而并没有用,这种皮层上的痛如何能与血骨之内的绝望相较。
已是自残似的揪着自己的发,那梳理得形态极美的发鬓也因了秦疏酒的这一狠揪全都散了。秦疏酒如此伤害自己,南枝岂能心中不疼,只是现下若是不叫秦疏酒好好的明了这一份揪痛,她怕日后真的彻底想陷进去,就真万劫不复了。
站于那儿,看着秦疏酒一下接了一下拔揪着,便是瞧着发都缠于手上,南枝这才按忍不住上前正欲劝住。谁知才刚上了前,探出的手还未触碰到秦疏酒的身子,她那揪发的双手已是停下。松了手,将发从自己的手中松开,秦疏酒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啊,我怎能忘记,一族的血海,我倾氏一族的血海深仇。”
对了这一份血海深仇,她与长姐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忍的苦与痛,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那些险些要了她性命的诸事,还有长姐眼中永远都化不去的恨与绝望。这样种种的交织之下,她如何能忘。
倾氏一族的血海深仇,即便与璃清没有直接的干系,可这一道密旨终归还是他下的。对于这个要了自己一族血命的男人,她怎能对他动了真情。
不能,断然不能。
手上那自残的动作已是停了,如了秦疏酒这心中刚觉得情义。
一起停了。
眸眼之中已无方才的绝望与哀凉,那渐随冷下的眸眼,见证了一个女人的心,又一次由情转而化为冰凉,最后逐渐冷绝起来。
如今的一切,皆是她们用心谋算出来了,已是走到了这一步,怎能叫那儿女情长给毁了。纵然这一颗心真的还能再次儿女情长,于秦疏酒而言,也断然不能是当今圣上。
心,已是冰冷至了极点,便连眸眼,也褪了刚才的迷惘,转而路出狠定。
如今已非儿女情长的时候,于她而言最是要紧的也不是璃清对她的疑,而是如何才能打消圣上这心中的疑虑。
她是秦疏酒,也只能是秦疏酒,至少在这个后宫里,她不能有第二个身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