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敛不会。
是故,严格来说,叶敛仍是善饮者,至少他能在第一口时就感受到这善酿的
醇厚与浓郁,知道这善酿会将自己醉倒。
但无论如何,这酒劲一来,只怕是谁也受不起的!
不要说叶敛,可能嗜酒如命的君聆诗也挡不住。
叶敛的意识逐渐模糊了 ̄在恍惚中,他想到……九华剑法的创始人,酒中之
仙……李白,不知能不能受住这善酿的劲……?
「哇啊 ̄ ̄」一声惊叫,宇文离又跳起身。
枕边的瑞思疲惫的挣开眼,无奈,很无奈。
「妈的,又来了!又来了!」宇文离吼著,他双眼圆睁,白眼球里却是血丝
满布,眼袋深陷,声音仍然宏亮,但神情却极为憔悴。
瑞思也坐起身,双腿曲起,左手肘靠在膝上、手掌托著下巴,依然无奈。
十天了,足足十天了,宇文离总是这样半夜惊醒,不只他自己睡不好,连瑞
思和白重也不得安宁。
过不多时,白重推门入房,他只披著一件外衫,他点亮油灯後,可以明显
看到他白净的脸皮也微微透著幽青,藉著火亮映照,形如鬼魅。
可,即便他是真鬼,现在的宇文离也没力气去抵抗。
「还是那琴音?」白重淡淡的问道,答案绝对是肯定句的问题。
宇文离的额上流落汗水,冷汗,颤声道:「有问题 ̄大大有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自从听过他弹的琴,我每晚都会梦到……」
宇文离所说,自是在徐州城快饮酒坊里,那位中年书生所奏的一曲『锦绣河
山』。
他们自听琴後,至今已过十日,也离开徐州,来到河北地方。但这十天之中
,每晚每晚,宇文离在梦中,却是一首无止无歇的『锦绣河山』!
梦见一次,也罢了;两次,可以说是很怀念;三次,可以说是巧合。但五次
、六次,到了今天,已经连续十天,这根本是诡异!
一首锦绣河山,何来如斯魔力,能教宇文离这等汉子『魂牵梦萦』?
瑞思形容似睡非睡,她仍在沈思 ̄想的是自从宇文离第四度梦闻『锦绣河山
』时便已想到的事,一件时至如今,白重与宇文离本身也都很清楚的事。
不是曲,是人!那个书生有问题!
他们心里明白,那书生必是绝顶高手无疑,但他又何能将一首曲子,奏得如
此令人刻骨心?
从第五天後,他们从徐州移到濮阳,再从濮阳移到河北,一路问、一路打探
,没得到那书生的一点消息。
向南去找吗?人海茫茫,怎么找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会累垮的。」白重缓缓说道。
心里明白,三人心里都明白,宇文离惊吼之後,身子随即倾颓,他也已经疲
软到极限了。
但明白归明白,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却找不到那名书生,又
要怎么解决?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宇文离无力的说著,声似哀嚎、也似求饶。
宇文离说完这句话後,现场沈默了。
谁知道?想知道,偏偏不知道!
他来得突然、走得极快,除了『锦绣河山』,浑没留下一点线索。
原该是绝顶好曲,如今却成了宇文离的催命魔音。
半晌之後,瑞思忽然转身面对著白重,正色道:「阿重,有件事要你去作
。」
「说吧。」白重随即应道。他原是瑞思的保镳,虽则交谊深厚,名份上仍
是主仆,瑞思的要求对白重而言,即是命令。
「鸽……叶敛喂过的那支信鸽,去带来。」瑞思说完,便起身在行囊中翻找
出文房四宝,就著油灯磨起墨来。在这当中,白重也带来了在城陵矶遇到叶敛
时,曾让他喂养以资连络的信鸽。
但见瑞思振笔疾书、文不加点,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写好了封信。
白重与宇文离趁著等墨乾的时间,也都凑头去看。
信用的是汉文,他们自是能识。信中明明白白写著在徐州城中遇到那中年书
生的点点迹迹,一毫无差。
三月夜里天凉,墨很快乾了,瑞思将信卷成筒状,塞进白重一并带上的小
竹筒内,细心的将它缚在鸽脚上。
瑞思又将信鸽交到白重手上,道:「你跟著信鸽去,一定要找到叶敛。」
叶敛?阿离苦受魔音传脑,叶敛能解吗?
白重没有多问。瑞思吩咐,他只照办。反正是不能睡了,他回房更衣,带
上长剑与一些怠两,出了客栈便放掉信鸽任它飞去,自己在後跟随,夤夜出发。
一般信鸽,多只能往来固定两地之间,他们的信鸽则受过特别训练,只需要
喂食过,便能追踪到对方的位置,以此为凭,白重只要跟好这支信鸽,即可找
到他原本不知其所在的叶敛。
扬州城西三里外的一片竹林中,两名乞丐对面而坐。
其中一人以碧绿竹棒在地上画著图形,是几个招式的动作,另一人凝神细瞧
,也在苦苦思索。
画图人乃是丐帮帮主徐乞、观图人则是丐帮八袋长老黄楼。
黄楼在前年大会上被元仁右打折右臂,至今已有年馀。其实他的伤势在数月
後便已痊愈。但他仍然销声昵迹,不透一点声息,只是关在老家扬州,整日回想
著元仁右的步伐、招式。
云梦剑派素以归云晓梦剑法、凌云步二门绝学著称於世,其门人剑艺、轻功
俱可称卓绝,交手一次,黄楼自诩绝无半分礼让,全力施为之下,却为元仁右轻
败。
黄楼虽然被公认拥有自行开宗立派的实力,却不得不承认,元仁右便是只展
现七分实力,自己便已望尘莫及。
甚至,丐帮帮主徐乞在心里也觉得自己并非元仁右对手。
云梦剑派,何其高绝?
归云晓梦,是门阴柔剑法。徐乞为木色流黑桐传人、黄楼以中原三大绝技之
一的『捻丝棍』扬名,二人皆擅外门硬功。正是以柔克刚,徐乞、黄楼此丐帮二
大高手,早在心里便已对云梦剑派服输了。
此次二人聚首,第二度研究当日君山一战,元仁右所使的归云晓梦剑派,望
能寻出点破绽。
徐乞仍在不断试划招式,但愈划愈是心寒。
黄楼的表情也是极为难看。
因为他们 ̄找不到破绽!
徐乞停手了、黄楼也看不下去,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只怕…
…」
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住口。
十几年的兄弟、同为丐帮中人、又是同乡,两人是极有默契了。
只怕……
「只怕皇甫师兄也难能取胜。」徐乞喟然道,他是帮主,黄楼自然不能抢他
的腔。
但听了这句话,黄楼也不动声色。
皇甫望在名上,是当今『天下第一人』,该当无人可敌。徐乞竟说他只怕无
能取胜元仁右,而黄楼并未反,可见心里已有同感,适才欲言又止,也是同样
一句。
二人对望,眼神中有失望,却未见绝望。
连皇甫望也不敌的对手,他们应当绝望,为何仍不绝望?
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