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兵专才刚说完,元仁右微微一怔,才发现君弃剑居然已站在门口。
元仁右先是震愕,一见屈兵专的微笑,又随即转为释然:君弃剑是他们极欲
拉拢的对象,让他知道实情,也是势所必然。
但君弃剑面上殊无喜色、甚至还有一点戒心。
元仁右见了,不禁皱起眉头,道:「看你这表情,难道还把我们当敌人?」
君弃剑面不改色,冷冷说道:「不然呢?」
此言一出,屈兵专、元仁右、屈戎玉不禁面面相觑。
屈兵专首先向元仁右道:「你真的说过了?」
元仁右笃定的点头,移步走到君弃剑面前,道:「当初在你离开回梦堂前,
我不是已经和你很明白的解释过了吗?」
君弃剑道:「我记得。但是……」瞄了屈兵专一眼、再转视屈戎玉、而後正
视元仁右,一手指著屈兵专道:「他,可以算计倭族;」再转指屈戎玉:「她,
可以视庐山集英会如无物;」最後指著元仁右:「你,岂不能拐骗我?」
元仁右一怔,他心晓若君弃剑不信自己,则屈师叔的诸般算计皆落了空,那
就大事去矣!不禁急道:「当日我在堂中所言,句句属实!」
君弃剑道:「喔?那我问你……天贼异才是不是你们伤的?」元仁右即道:
「不是!」君弃剑随即又问:「你们是不是和神宫寺流风有过密谋?」元仁右再
道:「不是!」一说完,却见君弃剑嗤嗤冷笑。
元仁右呆了,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君弃剑的文字陷阱里。
屈兵专一叹 ̄元仁右身为回梦堂主,却恁地毫无机心!
屈戎玉在旁说道:「问一个人他是不是贼,只要稍具廉耻心,没有人会回答
『是』!」
君弃剑瞥了屈戎玉一眼,他已经不再害怕与屈戎玉对视了。而後即转身朝外
,道:「如果你们把我变强,是为了要拉拢我卖国通敌……这身水灵之气,我会
弃而不用。」说完,提起脚步,便要离去。
元仁右心中急了,伸手便向君弃剑肩头搭去。
君弃剑感觉到了,回身、左臂一挥,要将元仁右的右手甩开。
元仁右也看到了,他甚至有点惊讶,君弃剑的反应、动作,都比他想像中要
快上许多,下意识的收回了右手,左掌疾出,准备扣住君弃剑的脉门!
这只是一个反射动作,一个长年习武之人所会有的反应!
君弃剑即时翻过右腕,元仁右力道偏失,一抓不中,跟著手臂前揽,又探上
向君弃剑肩头,君弃剑右脚略退半步,随即提起左脚反扫元仁右腰间。元仁右此
时已教君弃剑的动作所惊,知道不能再手下留情,只得力贯右臂,满拟捱下这一
踢後,再以左手趁势抓住君弃剑的脚踝!
但腿臂相接的一刻,元仁右身子居然大震!
这力道,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像!
但切实被踢中的时候,元仁右又感到由君弃剑腿上所传来的力道虽大,却非
直接踢上他已准备接招的右臂,而是缓缓的由两臂绕过他的右臂,打上了腰际!
力道并非透过,而是『绕过』!
元仁右的右臂几乎无丝毫感觉,腰间一痛,已然受力!
元仁右退步时又顺著君弃剑的踢力送出一掌,正打中了君弃剑的左肩。
君弃剑捱掌之後,连退数步,元仁右则重重撞上墙壁,震倒了一个书架,散
落了一地书册。
元仁右右手抚腰 ̄他的腰间虽然感受到捱下了君弃剑一腿之力,却是整个肚
腹都感到一阵一阵的寒意!
「仁右!坐下运气!」屈兵专随即叫道。
君弃剑倒退了几步之後,便转身走了。
屈戎玉追到大厅之外,嚷道:「记得把蓝沐雨也带走!」
元仁右坐在地上,不断进行著深吐深呼的动作,他的脸色苍白,不断流落冷
汗。
屈戎玉回到屈兵专的房里後,见了元仁右的表情,不觉一怔。
元仁右的脸渐渐回复了血色,站起身道:「好……好奇怪……」
屈兵专也知道奇怪,他明明看见了元仁右力贯右臂、已作好了接招的万全准
备,为何仍会捱招吃痛?
且……是痛在腰际?
元仁右道:「我适才仓促回的一掌,便如打入水中,全然使不著力……」
屈戎玉心神一动,顺口便念道:「尤无故争不唯夫时善动能善事治善正信善
言仁善与渊善心地善居道於几故恶所之人众处争不而物万利善水水若善上」
这又是一篇倒念的文章,是圣人之言。
『道德经-章八』。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她念完以後,屈兵专与元仁右都开始深思。
他们想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颗大石,立於水流之中的大石。
水会绕过它,而後再度合流,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受到水流冲蚀的大石,会渐渐被削磨、渐渐变小,终至从大石变成小石、
从小石便成沙粒……
如果君弃剑的劲力、身体,已能如水一般……
受招时,是至柔;出招时,则是柔中带刚!
徐乞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在看过元仁右与黄楼交手的过程後,徐乞曾自承胜
不过元仁右。
而今,虽然元仁右出手仓促、也手下留情了些,毕竟小输了君弃剑半招!
一老一中一少相对沈默了半晌後,元仁右终是叹道:「我们……不仅拉不到
这么一个盟友,还树立了一个很强的敌人……」
屈兵专回身坐在书桌前,深思著自己一生种种所为……
三十年前,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在一次出游中,他到了伏牛
山去,想拜会当时声名虽不甚响、但然已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隐士 ̄木色流创
派宗师『木色翁』。
当时,木色翁已是个年近九旬的老人了,但他功力深厚、且又不与人争,五
十艺成之後,即隐居於伏牛山上,开始栽培徒弟。
他一生仅有五徒:黄杉、青松、红桧、白柏、黑桐。
白柏、黑桐都只与屈兵专一般年纪,当时并未出名。但黄杉、青松、红桧却
都已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未曾听闻他们遭逢败迹。
由此,木色翁的名号,才渐渐为人知晓。
屈兵专到了伏牛山後,很轻易地便找到了木色翁的居所。
木色翁虽名为隐居,其实山下村民都知道山上住了这么一个高人。木色翁有
长者之风,和霭而亲人,偶然下山,村民不论老少,都很欢迎他。故让屈兵专极
为简单地打听到木色翁居住的地方。
在木色翁的屋外,屈兵专看到了两个人。
其一者一身褐衣、须发皆长,犹如白色的树须。一望而知,这长者即是木色
翁。
其二背对著屈兵专,一时看不清面貌。
是木色翁的徒弟、白柏或黑桐其中一人吧 ̄屈兵专心想。
木色翁见著了屈兵专,便伸手招呼了他上前旁坐。
屈兵专随即赶上坐落於侧,同时向原本背对著自己的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面貌轮廓较深、但唇红齿白,长得极为儒文俊雅,乍见之下似乎还隐然
带点胭脂气息。
但再仔细一瞧,屈兵专不禁一怔。
此人气势竟有如渊谷,俯望不能窥其深;又如巍巍昆仑,仰视不能见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