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屈兵专亡故之后,君聆诗无疑是首屈一指的,其次便该数李泌。既然君聆诗
迟迟未见人影,唯今之计,也只有再度上门拜访李泌。
众人一听,也都同意了。毕竟他们多少都有自觉,『累赘』二字离自己并不
太远,若他们出门一趟,居然空手而返,岂不真是累赘了?好歹带点对策回去,
才好说话。
五人当下往洪州进发,身处彭蠡湖上,可虑的只有彭蠡六水帮,但一路上都
没有发现水帮帮众有任何动静。
洪州与湖口隔彭蠡湖西南、东北对望,舟行一日即至。五人来到李泌家门,
门前仍坐小童、仍读『孙子』,这回他见来人之中有两人并非生人,未曾刁难,
立即入内通报。
五人来到堂上,还未开腔,坐於正中主位的李泌已先深叹一息,喟然道:「
京城发生的事,我都晓得了。」
阮修竹疑道:「京城发生什么事?」无人理会她。倒是怀空居然面露喜色,
诸葛涵见了,道:「怀怀,你干嘛这么高兴?发生那样的事,算是好事吗?」
怀空微笑道:「那事倒不是好事,但长源先生智识过人,既已知事,必有对
策!」他说着,双眼直盯着李泌的双唇,盼能从那洞中挖出扭转乾坤的办法来!
李泌神色闪烁不定,扫视堂上诸人,却刻意避开了怀空那满怀期待的目光。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尤其仔细观察着石绯与蓝娇桃,他看出石绯是吐番人、蓝娇
桃是云南人,第一眼见到时就知道了。再加上回纥来的瑞思,这果然是一个汇集
五族各路人马的混杂团体。
看了半晌,李泌幽幽说道:「你们……都是因为君无忧的计策,才会齐聚一
堂的罢?」
怀空道:「这是无忧先生使的『织网计』,乃是将回纥、吐番、云南各自安
桩的精要计策,实是天下第……」
「是第一等的计策不错!」李泌打断道:「但你们可知道?这也是一条将你
们送上死路的计策!君聆诗将你们一个一个推上前线,自己却隐匿不出,算个什
么?我就直说了吧,你们现在放弃还来得及,自求生路,还有数十年岁月还好活
,如果你们坚持还想抵抗四族联军,那是必死无疑,绝对无人有能力打救你们!
你们撞壁了、走到尽头了,再没希望了!再撑下去,不过竹篮打水,什么也不会
有的!」他愈说愈激动,原本乌黑的胡须与头发一下子灰白了一大半,脸上也出
现了无数皱纹,似乎一下子就老了二叁十岁!堂上五人都听傻了、也看傻了。
尤其是怀空,他不只是惊讶,根本便是震愕!他脑中急速转动,出现了一幕
又一幕的画面,那都是世人传说李泌的事迹……
李泌曾与燕国公张说对句,张说出对曰『方若棋局,圆若其子,动若棋生,
静若棋死』;李泌接对『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又,张九龄与严挺之、萧诚交厚,严挺之性格直肃,萧诚则有若墙头草,见
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严挺之讨厌萧诚的佞魅,曾劝张九龄与之绝交。张九龄
曾说过:「严太苦劲,然萧软美可喜。」召下人请来萧诚聊天饮酒,李泌在旁,
对张九龄说:「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软美者乎?」此言使得张九龄大
惊失色,起座逊谢,从此呼李泌为『小友』。
此时的李泌不过弱冠,张说与张九龄都是五、六十岁,官高权重的大臣了。
便是不论其馀,单看此二事,也可知李泌是个重义守节、直肠直肚的汉子,
他受唐叁皇之禄,是个无庸置疑的忠臣。
如今,他居然劝在座诸人各自逃生!
连李泌都说出这种话来,大唐果然毫无生机了吗?
怀空完全失神了、呆住了,没有注意到诸葛涵正在厉言驳斥。
「……世上没有那种毫无牺牲、便能成大功的好事!我们敢站上这条路,早
就已经不怕了,这还用你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贪生怕死!说你是
个道士还真不差,管你出世还是入世,道士就是道士,出事就只会想躲、想闪、
想保命!你凭什么批评无忧叔叔?他至少还敢用计,不怕让别人知道是他的计,
再怎样也比你这个领朝廷俸禄,一出事便打算开溜的死老头要强!找你真是浪费
时间!走了,我们走了!」她骂了一阵,果然毫不留面子,扭头便走。但石绯、
阮修竹也傻住了,唯有蓝娇桃跟上。
「慢!」李泌出声叫道,声音清朗,毫无怒气。
诸葛涵回头一看,李泌的神情也仍旧十分慈和。
李泌起身离座,缓步行至堂下,走到诸葛涵身前,伸手抚mo她的头发,微笑
道:「小姑娘说得对,很对。做的也对,很对。」同时观望着蓝娇桃等四人,道
:「你们也都有这样的决心吗?都作好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准备吗?」
「早就作好了!」蓝娇桃毅然应道。
石绯跟着颔首。
怀空也道:「好了,随时都可以。」
但阮修竹一时无有反应,她还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京城发生什
么大事?君无忧作了什么?刚刚小涵骂的又是什么意思?她全然无法理解!如今
正是满头雾水,怎能知道什么是、什么不是?
李泌见了阮修竹一脸问号,笑道:「姑娘只需回答,有准备再回苏州吗?你
可要知道,若再回苏州,任谁也不能保证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问题容易多了,阮修竹立即道:「当然要回去!」心里却想着:不能活下
去?哪有这么严重!君弃剑连千军万马都能挡得下了,他背后还有丐帮,那也是
千军万马,顶多势均力敌而已,至不济也还有君无忧在,轮得到我有危险吗?这
老头真是危言耸听!
李泌再次扫视堂上诸人,确定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意志与决心,才道:「我
刚刚说的话,半是为了确认你们的心意、但也有一半属实……如今情势,我也无
法可想。」说到着,他再次观望众人表情,多是毫无改变,唯怀空面有憾色、亦
含讶色。
居然连白衣山人也宣告束手无策?难道果真无力回天?
李泌走回座位坐下了,思索半晌后,道:「你们留下来住些时日吧,我们好
好参详参详。屈兵专的孙女与君小公子都有当今世上第一等的黠智,给他们一些
时间安静的考虑,说不定也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分头并进,总比人多口杂来得有
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