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謧身为墨门钜子,一听礼君子的话,便明白其话中的意思。
墨謧点了点头,说道:“几位小友放心。今日之事,我墨门有错在先。老夫既然来了,必然保得众位小友不失。”
说罢,墨謧站起身来,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襄阳城中,是越来越热闹了。”随即,墨謧开声说道:“既然又有老朋友来了,便请现身一见吧。”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众人听来,整个朱雀大街,仿若只有墨謧一人的声音。
墨謧的声音一落,街道一旁的房顶之上人影连闪,四条身影,落于场中。
这四条身影,皆是四名老者。
中间一人,乃是一名员外打扮的圆脸老者。圆脸老者身着一套藏青色底子、深红色图案的员外服,头顶之上,戴着一顶青色的员外帽。
圆脸老者的左边,是一名面庞消瘦、身形瘦削的老者。老者的打扮,看上去好似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老者手中,提着一杆司马秤。
圆脸老者的右边,站着两名老者。靠近圆脸老者的一位,是一名掌柜打扮的人。此人手中,抓着一个算盘。此人右边,则是一个账簿先生模样的人。此人与那圆脸老者一样,两手空空。
这四人一落于场中,圆脸老者立即对墨謧拱了拱手,笑容可掬地说道:“管某见过钜子!”对墨謧问礼完毕,圆脸老者又对老道拱了拱手,脸上的笑容更盛,说道:“管某见过道长!一别经年,道长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墨謧淡淡说道:“管万方,秤千金,算百厘,记十分。这襄阳城中,有什么样的大买卖,值得你杂家拿出这么大的手笔,让你们四人同时来此?”
老道也冷冷说道:“杂家这么大的气魄,是要将整个襄阳城都拿来做买卖么?”
墨謧道出这四名老者的姓名之后,场中各人,包括柳云风与独孤寒这两位见识极广的,都是一头雾水。唯有北少林四僧和孔家七人,在听到墨謧与老道说出“杂家”之后,脸色颇为郑重。
这杂家,相传也是千百年前的诸子百家之一,集大成于彼时的强国大秦丞相吕不韦之手。
吕不韦其人,虽是一介商人,却有经天纬地之才。此人不仅货殖天下,创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更由商入政,先后出任强秦的各种官职,直至官拜丞相。
不仅如此,吕不韦极具慧眼,识人极明,全力扶持大秦质子政,使其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
虽然始皇帝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之时,吕不韦早已不存人世,但无论是野史、杂谈还是史书,都不曾抹去这位奇商在始皇帝成就霸业之中的功绩。
吕不韦生前,以强秦丞相之尊,集万千门客之力,纂成《吕氏春秋》。此书上应天时,中察人情,下观地利,取儒、道、法、墨、名、兵、农等各家之长,终成杂家圣典。
因杂家思想,既有儒家之风,又有道家之基,兼有法家之治、墨家之义、名家之思、兵家之谋及农家之据,百家争鸣之时,杂家中人,也遍布各行各业。
后自始皇帝灭儒兴法始,诸子百家,争斗不休,相互倾轧。即使是儒、道、佛、法、墨这些曾经辉煌至极、光芒耀眼的大家流派,也各自遭受大起大落。
随着这些争斗,杂家也渐渐分崩离析。杂家之人,各自回归本源,从儒的从儒,入道的入道。唯有吕不韦的老本行这一脉,历经千年,长盛不衰。
这一脉,便是商脉。在杂家之中的其他人分别回归至儒、道、法、墨、名、兵、农等大家流派之后,商脉之人,便自号为杂家正宗。
只是,商脉之人,并非如儒家、道家、法家、佛家那样,有广为世人所知的经义圣典,也没有如孔家、武当、少林那样的各派圣地。
商脉之人,尽管其中也不乏古道热肠、心怀大志之人,但他们从事的,始终都是以利为先的买卖。
商脉之人,从表象上来看,组织松散,各行其是。你卖你的盐,我卖我的布,似乎各不相干。但像孔家、墨家这样的巨头知道,暗地里,商脉之人,实则有一套极为严格的法则。
其中的一个法则,便是谁都不可以扰乱商场之上的规矩,损害整个商脉的利益。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新井盐上市之时,除了官买官卖,其余的,便大多掌握在商脉之人的手中。虽因地域不同,商脉之人手中的井盐价格也有所不同,但对其浮动,商脉之人都有一个暗中定下的幅度。
比如说,襄阳一带,商脉之人可能将新井盐的发售价格定在五十至六十文之间。而太原一带,在如今战事吃紧的情况下,商脉之人则可能将新井盐的售价提高至九十到一百文。
在这两个地方,手中持有新井盐的商脉之人,只要在这两个定好的价格之间进行销售,便算是合乎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