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京师。大内。太皇太后寝宫。
寝宫之内,太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之上。太皇太后下首一侧,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这名中年女子,正是当今天子的生母,赵太后。
二人的身前,跪着一男一女二人。
男子便是当今的天子。而男子身边的女子,则是宫中最受天子宠爱的庞妃。
太皇太后久已不问政事。似今日这般,特地使人请太后、天子与庞妃前来,只在庞妃册封贵妃之日发生过一次。
待天子和庞妃问安完毕,太皇太后并未让二人起身,却对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说道:“你去遣退宫人,然后亲自把守在外面。百步之内,若发现有人窥探,直接杖毙。”
老嬷嬷施了一礼,躬身退出。
赵太后、天子和庞妃听到太皇太后这般吩咐,心中齐齐一突。
过了片刻,太皇太后伸手从袖笼中取出一副手书,朝天子和庞妃身前一扔,淡淡地问道:“皇上,这件事你知道么?”
天子展开手书,才看了一眼,脸色便变得煞白。
庞妃偷偷扫了一眼手书,轻声说道:“老祖宗……”
太皇太后冷冷地说道:“住口!”
听到太皇太后的口气,赵太后和天子身体同时一紧,庞妃则立即拜伏在地。
太皇太后伸手取过手边的香茗,轻轻地呡了一口,说道:“你自进宫以来,皇上对你极为宠溺。哀家观你,贤良淑德,故而也对你颇多纵容。谁知道你竟敢勾结外臣,向皇上进这样的言!”
赵太后听到太皇太后的说法,连忙从锦凳上起身,也跪于一旁,说道:“臣妾教导无方,请老祖宗责罚!”
太皇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示意赵太后起身,随后说道:“太后,哀家知你心性极好,又谨守先帝教诲,从不干政。但这等大事,你也不能不闻不问。”
天子闻言,忙将手书递给赵太后。赵太后才扫了几眼,脸色立即变得煞白,身体一晃,险些歪倒。
天子和庞妃爬前两步,上前搀住赵太后,叫道:“母后!”
赵太后挣扎着直起身来,跪于地上,泣泪对太皇太后道:“请老祖宗责罚!”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对赵太后道:“你先坐下吧。”
待赵太后重新坐于锦凳之上,太皇太后对跪伏在地的庞妃道:“襄阳之事,可是你特地警告宫中之人,不得告于哀家知晓?!”
说罢,太皇太后的声音愈发严厉,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哀家宫中的宫人,你也敢指使?!”
天子见势不妙,连忙磕头道:“老祖宗,是儿臣担心惊扰太后……”
太皇太后厉声喝道:“你也给我住口!”
喝罢,太皇太后放慢声调,轻淡无比地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庞妃说道:“你自行前去冷月宫住上一段时间。未得哀家之令,不得出冷月宫半步,也不可与任何外人联系。若有违抗,你自己知道后果。”
庞妃闻言,浑身一颤,跪倒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泪流满面地说道:“贱妾谨遵老祖宗懿旨!”说罢,庞妃头都不敢抬,站起身,躬身退出太皇太后寝宫。
待庞妃退出,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对天子说道:“皇上,你也起来吧。站着说话。”
天子闻言,偷偷看了赵太后一眼。赵太后怒道:“太皇太后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天子连忙爬起身来,躬身而立。
待天子起身,太皇太后开声问道:“皇上,哀家问你,我朝立朝有多少年了?”
天子小心翼翼地答道:“两百另八年。”
太皇太后接着问道:“先祖传下来的江山,还有多少在你的手中?”
听到这话,天子不敢答话,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赵太后也连忙从锦凳之下下来,跪倒在地。
太皇太后自顾自说道:“先帝爷在世之时,四海威服,五洲来朝。可如今呢?哀家每年只是听到北人寇边,又或是倭人作乱,再就是西人扰边。就在此时,北人几十万大军,正在太原城外。而我中原江山,自大同起,千里之地,百万黎民,正在北人的铁蹄之下泣血挣扎,遥盼我王师前去相救。”
说至此处,太皇太后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取出一方锦帕,在双眼的眼角上擦了两擦。
赵太后和天子见状,连忙再度拜伏在地,口中叫道:“请老祖宗保重凤体!”
太皇太后伸手再去取过桌上的香茗,香茗却已经冷透了。赵太后连忙站起身来,重新为太皇太后换了一杯茶,复又跪回原处。
太皇太后对天子道:“你可知,若是手书之上的事情被秦木做成,我中原大地将面临多大的祸端?!”
见天子欲要说话,太皇太后又道:“你无须为秦木辩解。哀家知道,此事定然是由你首肯。否则,他秦木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做下这等事来。”
见天子再度连连磕头,太皇太后怒道:“站起身来!哀家不想看到一个磕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