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张残第一次见到林承运那样,他身着武士劲装,容貌甚伟,气度不凡。虽只简单一坐,但是高居庙堂的那种贵族气息展露无遗。虽然视为生命的幼女刚刚惨死,但是林承运的脸上此刻毫无悲切之意,如果张残不是亲眼目睹林承运当时的痛不欲绝,真的会以为他已经超脱了任何感情的束缚,变成不被世俗所羁绊的冷血之人。
张残细细一想,又觉得任何人的一生中,免不了或得或失。林承运能走到今天,更是经过得失考验的无数次洗礼。或许他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起伏跌宕,便练就了虚怀若谷的淡然,因此才能痛失至爱之后很快便回复了过来。
张残总觉得自己少了如林承运般的淡然,想到此处不免有些羡慕。然而又一想到这份淡然,是以难以想象的悲伤痛苦所淬炼而成的,又有点望而却步。
林承运的面前是一桌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香气诱人,令人食指大动。而只看美味上的热气,张残便知道其实自己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应该都没瞒过林承运。否则的话,如此冷的天,热菜早已变成冷羹。以冷羹待客,难免为人所诟病。
林承运笑了笑,朗声道:“诸位少侠请坐!”
依次坐下之后,林承运微笑道:“林某遣走下人,便是怕他们来往反复间,影响诸位的胃口。”
张残听了林承运这么一说,便有些明白了。
林承运刻意遣散所有身边的人,实在是风度翩翩。因为城主府上下,自然都是心向林承运。假如这些人在场,免不了为林承运摇旗呐喊。虽说这摇旗呐喊声无关紧要,但是万一真的影响到夜染尘的心神,那起的作用便不是一般的大了。
林承运此举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为同门长辈的关照,或许是因为自己乃是主人,对城主府一花一草都了然于心,占尽地利优势,也或许是因为他有着必胜的信心。
夜染尘霍然而起,踱步走向一栏之隔的演武场,毫不拖泥带水地说:“林师叔请。”
林承运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虎头刀,气宇轩昂立于夜染尘面前。
两者相隔一丈,四目相对,分毫不让。
夜染尘的脸上仍旧毫无表情,问道:“现如今泗州城内群魔乱舞,林师叔对此可有话讲?”
林承运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如今天下,何处不是群魔乱舞?”不待夜染尘回答,林承运侃侃而谈道:“大宋气数已尽。将帅庸愚,军民怨恨,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豪杰不出,英雄不收,馈粮不丰,形势不固,山砦不修,堡垒不设。何以面对众所环伺,虎视眈眈?”
林承运一针见血般道出大宋的所有弊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因为任何反驳,在这沉痛至令人悲哀的事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