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残并没有火急火燎般追向萧雨儿的道路,他先是盘桓了数日,在山清水秀下运功疗伤,等到身体完全恢复了以后,才开始动身。
这短短数日,接连恶战,并且旧伤未愈,又添新疴,估计换做是谁都要吃不消。
其实张残有捷径的道路可走,唐幻赠送自己的那颗丹药自己仍好好的保存着。但是张残不仅不去服食以助身体的恢复,也不知如何,竟然还特意买了个小玉瓶来保持药效。
唐门自然以暗器和用毒之术闻名天下。不难想象,既然精于用毒,自然对药性药理也了如指掌。所以很多人都相信,唐门的医术或许不比药王谷逊色多少。
张残是个内心其实异常骄傲的人,正如他所想的,人本孤独而来,届时也该孤独而走。所以,他不愿意承任何人的情。唐幻的赠药之恩,可能仅仅出自她的善良,但是张残有选择的话,肯定绝不愿意接受。所以不得已受其恩惠,而被此牵扯,张残甚至因此曾与她于梦中相会,虽然那是个噩梦。
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不论如何,能做梦梦见的女性,无论这个梦讲述的是什么,那个倩影却已经拥有了说不出的特殊意义。
萧雨儿在北上的时候,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虽说她没有说明原因,但是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不愿别人陪她受苦。抛却她善体谅人之外的话,从某一方面来说,她和张残倒是尤为相像,那就是不愿承任何人的情。
人生如根蒂,飘如陌上尘。
她选择的也是孤独的道路。
当她看见张残的第一眼时,从来都古井不波的平静脸颊,除了意外神色,更多的是得遇亲人般的激动,虽说只是一闪而逝。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威风凛凛的金兵“陪同”下,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也只有柔弱的萧雨儿,脸上除了满满的疲态,却未曾弓折她的腰身,也未曾低垂她的昂首。
“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张残第一在萧雨儿脸上见到隐见责怪的神色,颐气指使,无视他人的一片拳拳好心,这才像个官家大小姐。不过她这样的人,自然吓唬不到张残,所以张残坚强不屈地道:“所谓威武不能屈!张某堂堂七尺男儿,小姐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主谋是婉儿。”
萧雨儿不由抹出一丝轻笑。
张残自然知道,见到自己的时候,她是很开心很开心的,不过她掩藏的很隐蔽很隐蔽。即使张残和萧雨儿根本算不上熟络,交谈也少得可怜。但是张残现在却是能陪伴她左右的“家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有时候张残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宁愿选择委屈自己的心神,却不愿将心底所想透之于世。不过是一句真心的话,有那么难吗?
又不是要你去真心交人,何必如此勉强。
萧雨儿自然不知道张残在想什么,抬头看了看高照的烈日,用她一贯慢半拍的语速说道:“如果雨儿要张将军回去呢?”张残想都不想地道:“小姐宽厚待人,自然不在乎自己说出去的话被人视若无睹般毫无存在感,所以小姐尽管下令吧。”
萧雨儿忍不住摇了摇头,终于不再说什么。她本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沉默寡言的人。当然,这更叫做淑女。
被作为抵押的人,自然毫无派头可言,连贵为皇子的赵擎云都徒步而行。看着他早被酒色掏空的脸色以及举步维艰的体魄,张残不由就想到这场漫漫长途,或许会夺去他的性命。不过想想的话,也不枉。毕竟人生之路,才有几个到了尽头会毫无缺憾。那么他荒唐了近二十年,自然算得上是不虚此生了。
金兵除了对赵擎云看管有加之外,更为护重的是几辆马车,每辆车上满载木箱。而从马蹄的沉重与深深的车辙,不难想象木箱中绝对都是金银财宝。花钱消灾,是大宋的一贯作风,根本不足为奇。无怪乎这些金兵一个个风声鹤唳般,要不是最后萧雨儿及时出面,张残还真不能加入到这个行列。
队伍仍在休憩,长途跋涉的艰辛,岂是萧雨儿所能承受。她早已汗流满面,一脸的风尘。高挂的炎日或许能带给她燥热,却绝不可能趋得走她心头的严寒。
张残见萧雨儿站姿直立,不由拍了拍草地,笑道:“小姐不妨坐下休息,没必要为了面子跟自己的腿脚过不去。所谓入乡随俗,现在的处境,由不得我们刻意保持过往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