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十九闻声回头,只见舒同文已经带着近千号民夫上到了阵地,最让人吃惊的是,不少民夫居然抬着一块块的薄钢板,少说也有几百块钢板,这可不得了,把这些钢板修进工事里去,可以极大地减少新兵连的伤亡!
除了钢板,上百个民夫还抬着几十口大竹筐,竹筐里全是热腾腾的包子,这绝对不是馒头,而是包子,因为徐十九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猪肉的香味,**营的官兵们闻到猪肉香,一个个直吞口水,最近的伙食还算不错,猪肉却也很少吃到。
徐十九有些不敢相信,问舒同文道:“你从哪弄来的?”
舒同文啪地立正,道:“报告大队
长,钢板是华新洋行捐的,除了这些钢板,还有两百多包洋灰和大量钢筋,洋行的刘经理说了,只要我们需要随时可以去搬,面粉是大新面粉厂捐的,还有猪肉是殷行镇上刘记肉铺捐的。”
“干得不错。”徐十九由衷地夸了一句。
徐十九虽然不赞成大学生上战场,却也必须得承认舒同文的能力,在这么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他不仅将小两千民兵、民夫组织得井井有条,还能顺带动员洋行、面粉厂和肉铺捐献物资,天生就是个搞后勤的能手。
“大队长,我饿。”二瓜巴巴地望着热腾腾的肉包子,骨嘟咽下一口口水。
新兵连剩下的百十来号官兵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徐十九,徐十九大手一挥大头兵们顿时一哄而上,看到这一幕,舒同文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体现,当下又大声高喊道:“弟兄们不要抢,肉包子多的是,老娘舅说了,等打退鬼子晚上吃红烧肉!”
然而,新兵连的这顿肉包子终究没吃成,伴随着短促的尖啸声,一排排的炮弹已经从泗泾北岸呼啸而至,对岸日军的九二步兵炮开始了又一轮的炮火准备。
“卧倒!”徐十九一把将舒同文扑倒在地,旋又大吼,“全体隐蔽!”
新兵连的官兵们一哄而散,腿脚快的多少还抢到了几个肉包子,落在后面的却连包子皮都没捞着,日军这次炮击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足足打了两百发炮弹,等到炮击结束,那几十筐肉包子早被日军的硫磺弹烧成焦炭了。
新兵连的伤亡情况还算好,帮着修工事的民兵队和刚上来的民夫队却是伤亡更惨,这些民夫、民兵根本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日军大炮一响,他们非但不卧倒,反而在阵地上大呼小叫着来回躲避,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不过有些事真的很难用常理来衡量,遍布战场的断肢残躯以及充盈于耳的哀嚎呻吟非但没能吓倒这些凭着一腔热血踏上战场的农夫、工人、学生以及小市民,反而把他们的血性给彻底激发了起来,一千多人,竟没一个退缩!
很快,大群日本兵端着刺刀冲过了浮桥。
大岛老鬼子发了狠,这次投入了一个加强中队!
失去了仅有的两挺机枪,仅凭新兵连剩下的百十来枝步枪以及民兵手中的几十杆火铳或者抬枪,根本就不足以阻止日军的冲锋,不到片刻功夫,两百多号日本兵就已经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迫近到了**的阵地前。
徐十九大吼一声跃出战壕。
新兵连的官兵们也嗷嗷叫着跃出了战壕,紧接着,炮火余生的农夫、工人、学生、商人还有小市民也嗷嗷叫嚣着扑了上来,一千多人汇聚成一波巨大的人潮,跟沉默着冲上前来的日本兵迎面相撞,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赵四高举着一根自来水管,嗷嗷叫着扑向一个日本兵,然而不等他手中的自来水管从空中砸落,日本兵的刺刀就已经恶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日本兵再使劲一绞,赵四便惨叫着倒了下来。
日本兵抽出刺刀,正欲扑向下一个目标时,赵四却张开双臂猛然抱住了他的大腿,日本兵勃然大怒,挥起三八大盖往赵四背上连扎了七八刀,几乎将赵四的背部扎成血筛子,从赵四嘴里溢出的血就跟泉水似的,却咬着牙就是不撒手。
日本兵掉转步枪,正打算用枪托将赵四的脑袋砸碎时,殷老七已经像幽灵般闪到了日本兵的背后,寒光一闪,日本兵的头颅已经冲天而起,殷老七的大号柴刀砍人首级那叫一个利落,跟西北军的大刀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殷老七蹲下来时,赵四还没有断气,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头绳,然后哀哀地望着殷老七,断断续续地说:“囡囡,囡囡……”
“大兄弟你放心,东西我一定替你转交。”殷老七接过红头绳,赵四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一对眸子却依然无神地仰望着天空,殷老七轻轻合上赵四的眼睛,然后瞪着血红的眸子再次站起身来,扑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日本兵。
白刃战惨烈又残酷,日本兵虽然身强体壮而且训练有素,却终究只有两百多人,跟他们殊死博杀的中**民却足有一千多号人,中**民虽然瘦弱,虽然营良不良,却一个个全都敢以命相博,蚁多咬死象,日军终于还是败了。